江蘅上前作:“相公。”
王安石回头见是他:“清芜来了。”
江蘅点头:“闻说相公受惊,官家命我带了御医来,正在府里候着。”
孟长河躬身行了礼。
王安石起身,江蘅过去将人扶住:“府上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回去就向官家禀告。相公也得赶紧养好身子,官家差我问你,相公何日回朝?”
王安石轻轻一笑:“罢了。”
他拍拍江蘅手臂,“昔者嵇叔夜挑灯夜读,一三寸鬼物跑来相伴,嵇叔夜当即就把灯烛灭了。他当时说了句什么,清芜可还记得?”
江蘅一怔,跟孟长河相望一眼,轻声道:“耻与魑魅争光。”
王安石道:“朝中那些人,他们只与我政见不合,心仍系着天下百姓。而今,时和岁稔,四海波静,便放我一人终老钟山吧。”
他站在岭上,望着眼前风物,钟山翠峰如簇,脚下澄江似练。
“唯愿陛下福寿绵长,如此,便是苍生之幸了。”
……
两月后,中书省下了急递。
江宁知府叶均,通判李琮,转运使毛抗,均被撤了职,交与大理寺待罪。
“听说新上任的江宁府尹吕嘉问,是相爷的学生。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司王安上,是相爷亲弟。”
孟长河道,“官家这般安排,真是煞费苦心了。”
任子期点头。
孟长河忽然想起件事:“那日在阮宅,多谢了。”
任子期浑不在意:“你的尸骨我收了太多回,救你一次,便是替自己省事一次。”
孟长河笑着摇头。
秦淮河畔,有官人做寿,歌女声音清越和畅。
他倾耳听着,是一曲《声声慢》:
……鬓绿颜酡,对花醉、把花歌。熙宁安乐好行窝。
佳辰虽异,翁此兴、不输他。更如何、欢喜也呵……
“熙宁安乐好行窝。”孟长河咀嚼了一会儿,忽然伸了伸懒腰,斜倚在栏杆上,“连相爷也决心归隐钟山,我也该回去了。”
任子期抬眼问他:“回去哪儿?”
孟长河笑,看着烟水来处:“大约是,云梦泽。”
……
“今卫国公府有妖人作崇,阖府不堪其扰,特发榜诚求能人异士上门捉妖。”
炎炎夏日过后,下了几场秋雨,那小风儿就开始一阵紧似一阵,吹得人面皮难受。
孙雁翎特意跑到脂粉铺子里,买了“陈记桃花膏”来抹手敷面。
护肤又养颜,在濮阳一带,极受女子青睐。
任子期嫌弃那味太香,死活不肯跟孙雁翎并肩同行,仗着腿长,甩开了她。
城墙上贴了榜文,一波百姓蜂拥过去凑趣,有了解内情的,却冷笑一声,半点不去参与。
孙雁翎本以为,任子期那种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性子,不会掺和此事。
偏偏等她追过去时,正看到那祖宗揭下榜文,煞有介事地问卫国公府的亲卫:“国公府怎么走?”
孙雁翎连忙拽住他,小声急问:“你做什么?”
“这里。”
任子期带着一股理所当然,指着榜文末尾解释道,“事成之后,国公府将开放珍宝阁,里头没准儿就有神兵利器,咱们可任选一件带走。”
孙雁翎盯着那行字,感觉自己要疯。
这大爷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只为着“珍宝阁”仨字,居然就揭了榜文?
亲卫可不管你办到办不到,揭了榜文,就得跟他们走。
一队兵甲锃亮的亲卫,立即过来,簇拥了二人,向卫国公府走去。
卫国公府建成百年,恢弘大气。
这代卫国公,韩英,是个凤目美髯的中年人。
年轻时也曾提刀跃马,乃是员沙场悍将,后来因伤退下来,便在这国公府养尊处优起来。
孙雁翎他们到的时候,国公府正要用晚膳,见是揭榜之人,索性几方矮几一道摆了,邀他们入席。
府里的饭食极精致,虽说味道不算出色,但那刀工是真没得说。
任子期夹起一片生鱼片,红肌白理,薄而不散,对准灯烛望去,竟隐隐透明。
“好功夫!”
孙雁翎脱口赞道,“这刀工,不用心磨上多年,定然出不来!”
任子期微微颌首,眼中难得带了赞赏。
“那是自然!”
本来对二人不甚上心的卫国公韩英,一听孙雁翎夸自家厨子,立时觉得脸上有光,借着酒兴拍胸脯,“不是本公爷吹,这附近府县断断找不出比得上他的!因为啊,他……哈哈!”
韩英忽而住了嘴,举杯示意二人饮酒,眼里分明带着满满的自得,还有那么丝促狭。
为你提供最快的幕后说书人更新,第一百八十五章 云梦泽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