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蘅忽然想起那个粉色衫子的少女,今日是九月初九,答应陪她去逛庙市,不知她等急了没?
江蘅翻身将要上马,却见远处有灯笼,朝这里来了。
九月的旷野,慢慢起了薄雾,灯笼好似在雾中漂浮一样。
江蘅心中一紧,大荒之年,又有妖怪被汴梁城吸引来了?
慢慢那灯笼近了,有声音朝这边喊:“江大哥!”
原来是银筝。
几盏灯笼渐渐靠近,江衡才知道,连孟长河和江菽也跟着来了。
江衡看到孟长河脸色不甚好,又见江菽拼命跟他使眼色,大约明白了什么,跟孟长河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孟长河看他一眼,却摇摇头:“我没什么要说的。”
他还能说什么呢?
孟长河已经看到了,旷野里点着两盏孤烛,几丝魂魄围着它们打转,一圈圈团着,似是想把自己团成一个茧。
他朝那边看了许久:“江大人就这样任他们去吗?”
江蘅不解何意,以为自己拿活人喂妖,终于要被孟长河责难了。
却见孟长河朝那边走去,跪了下来,朝西方叩了三叩,又缓缓念了一段往生咒。
孟长河做完这些,又走到他们身边,他忽然理解了江蘅。
汴梁城,妖怪都规规矩矩听皇城司差遣,其间必有缘由。
自古一物降一物,只要恶妖被皇城司拉拢,下面那些小妖,自然轻易不敢生事端。
而拉拢恶妖的法子,江蘅他们用的是死囚。
恶妖吃人,还要顾及天谴,吃死囚却没多少负担。
他们命数将尽,吃了也不怕天庭责罚。
孟长河纵然知道,这法子违背人伦。
但站在江蘅的角度一想,以凡人之力,若想维持汴梁城人妖两界的平衡,就连他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还是得下一场雨啊。
孟长河想。
只有下雨了,妖怪们有山川湖沼精气可吸,才不会罔顾天条,加害人类。
再者,天不下雨,五谷不生,百姓也没办法存活。
他想了想,问江衡:“刚刚那只妖怪,你能帮我再请来吗?”
江蘅一愣,缓缓才道:“可以。”他走到还在燃着的蜡烛前,念了一道密语。
念完之后,江蘅走回来,将怀里符篆取出,递给孟长河。
孟长河却不伸手接,自己走到掀开的棺材堆里等着。
他躺进棺材,周围一片死寂,心底反而更为镇定。
自幼所见诡谲之事,一件件从眼前过,走马灯般转个不停。
孟长河心知,自己异于常人。
也许真如妖怪们所说,自己与那任公子有什么关系,便决心以身作饵,要自己陷入险境。
他钓的,并不是那只恶妖,而是任公子。
余下几人在旁边遥遥侯着,等了好久,都不见声息。
银筝有点不耐烦,她悄悄拉江蘅衣袖:“那妖怪不会刚刚吃饱喝足走了吧?”
江蘅摇头,明明方才女妖回应了的,眼下他也不好判断。
“奇怪。”
银筝嘟囔一声,“周围好像太安静了。”她说完这句话,神色不知怎么忽地一变。
江蘅见她陡然矮下·身,重重跪在地上。
江蘅吓一跳,看她肩膀抖得像筛糠,忙将她揽在怀里安抚。
这时,江菽问他:“大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江蘅一定,突然听到了远远传来的铃铛声响。
他跟江菽相觑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怪不得女妖不敢现形,原来是任公子来了。
孟长河站在那处坟冢前许久,始终没听到动静,久到他膝盖开始打弯的时候,忽然听到铃铛声响。
孟长河转身看向那边,雾气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青袍垂地,手里牵着一只驴子,他看不清人脸,越走近他容颜越发模糊。
孟长河挪动步子迎上去。
还未开口,却听那青袍人道:“回去吧,万物各司其职,我并不会降雨。”
孟长河自是不信:“公子本事通天,连仙骨和命数都能帮人更换,如何不会降雨?”
青袍人仍是摇头:“行云布雨,乃雷公电母和四海龙王之职,我不是雨师,自然不会降雨。”
他看了眼孟长河,“待你记起你是何人时,汴梁城就会下雨了。”
青袍人说了句讳莫如深的话,便牵着驴子走远了。
孟长河愣在当地。
铃铛声远了,他还站在那儿痴痴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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