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知道凤姐说得在理,心里的气却撒不出去,仍是说道:
“都是借口,还不是你不用心!你不好管也该打听明白了告诉我才是!
非要等到环儿那烂了心肠的坏东西去老爷那里告诉了你才知道?”
凤姐委屈得不再说话,低头认错。
其实最该来告诉王夫人这些事的人自然应该是袭人,可王夫人并没有责怪她,因为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首先袭人是贾母中意的人,王夫人不敢直接撵了。
而且王夫人也需要笼络一个宝玉身边的人给自己当眼耳,往后再有事及时向她汇报。
王夫人又问袭人道:“那你有没有听宝玉说起过忠顺王府里那个戏子的事?”
袭人忙道:“这个竟没听二爷说过。”
王夫人点点头:“知道了。你且回去好好看护宝玉把。若是缺什么东西就问我要,宝玉有什么事也得随时告诉我才是你用心!”
“是。”袭人答应了一声却没有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王夫人问道。
袭人道:“太太别生气,我才敢说。”
王夫人道:“你说就是了。”
袭人道:“论理宝二爷也得老爷教训教训才好呢!要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王夫人听见了这话,便点头叹息,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
“我的儿!你这话说的很明白,和我的心里想的一样。
其实,我何曾不知道宝玉该管?
比如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
只是有个原故:如今我想我已经五十岁的人了,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要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儿,或是老太太气着,那时上下不安,倒不好,所以就纵坏了他了。
我时常掰着嘴儿说一阵,劝一阵,哭一阵。
彼时也好,过后来还是不相干,到底吃了亏才罢!设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
说着,由不得又滴下泪来。
袭人见王夫人这般悲感,自己也不觉伤了心,陪着落泪。又道:
“二爷是太太养的,太太岂不心疼;就是我们做下人的,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造化了。
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那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
只是再劝不醒。偏偏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
如今我们劝的倒不好了。今日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惦记着一件事,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
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内中有因,忙问道:“我的儿!你只管说。
近来我因听见众人背前面后都夸你,我只说你不过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
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合我的心事。
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叫别人知道就是了。”
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和丫头们混一混也就罢了,里头除了贾家三春外还有黛玉宝钗湘云三个呢!
湘云是打小就和宝玉青梅竹马长大的,黛玉是宝玉心里头最爱的,这些谁不知道?
王夫人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
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史大姑娘也不远。
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
既蒙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把我派在二爷屋里,如今跟在园中住,都是我的干系。
太太想:多有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说坏了的,倒不如预先防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