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这般推测,皆是猜疑,并无实据啊,如何就可以断定某为案犯,岂不是……”侯四见李夔分析得如此细致,倒象是把自己五脏六腑给摸透了一般, 顿时心虚不已,只得又急急插言来辨。
这般冷天里,他的额头,竟是沁出豆大的汗珠出来。
“住口!非是某的准允,不准侯四你随意插话!”赵之度打断了他的话语,扬了扬下巴:“李夔, 你且继续说下去。”
“好,下面, 某就来说说,这侯四到底是怎么假扮猫鬼来害人的。”李夔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这侯四,表面上景顺旅舍的大堂领班,为张掌柜的手下。但实际上,二人的关系,应是颠倒过来,这领班侯四,反倒是掌柜张利财的上级。只不过,二人虽然关系颠倒,但日常配合,却是无妨,故一直未露破绽。”
李夔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却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来。
“各位,这张纸是某从张掌柜的房中找出来的。某现在,就来给你们念下其中的内容。此信很短,仅有一句话。”
李夔清了清嗓子:“今诸物皆备, 等曹一来,某等依计而行。”
他一说完,便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你们看,这两张字条上的字迹,极其相似,可见均是出于一人之手。而这位撰写纸条的人,只怕就是许奎你吧。”
“这,李铺长,你不可随意编排啊……”许奎嘴唇发颤,眼神更满是惶恐。
李夔冷冷一笑:“某现在说猫鬼之事,暂不说你。且听某继续往下说。”
“嗯,李夔再说猫鬼之事吧。”赵之度点头道。
“由此可见,这张掌柜与侯四二人,俱是这伙劫匪的成员,才会得到上头统一下达的命令。于是,那张掌柜便依计划,对某等说了那番谎话。接下来,那侯四便戴面具,套上金属利爪来假扮猫妖。而在这时, 不知道是他们突然闹了矛盾,还是原本计划中,就要抛弃掉这张利财掌柜。结果这张利财,反倒是先被侯四杀害于旅舍后面的小树林中。然后,侯四便割了其头颅,复到某等歇住的房外窗户处,假扮猫鬼抓了一颗人头,来特意恐吓某等。后来,某飞刀投掷,一击不中,此人便趁着黑暗急急逃走。”
“一逃到安全处境,他便立即脱了面具,换了衣服,趁着旅舍一片混乱之时,又悄悄地潜回旅舍之中。然后,他与旅舍中的伙计与旅客,一齐来到院中,故意以完全不知情的态度,来配合某等查找尸体。至于后面的种种可疑表现,某先前已然说过,此时就不再多说了。”
“再后来,某等要离开旅舍返回汧阳时,某临时决定,要再去张掌柜的房中搜检一番。某一入得张掌柜房中,便迅速发现,张掌柜的房间,颇有杂乱,倒象是有人来特意翻检过一般。而在当时,那侯四一直站在张掌柜房中处,探着脑袋看某之举动,神情十分紧张。某当时就在想,此人这般神情,只怕就是悄悄前来翻查过张掌柜房间之人了。只不过,他对某不放心,怕还有什么秘密怕被人发现,才这般小心地守在门口吧。于是,某故意把房间光间调暗,又刻意用身体摭挡,此人虽然扯着脖子细看,却也看不出什么异常。而某在房中仔细收检后,但从其枕芯中央,找到了这张字条。”
说到这时,李夔又是轻轻一笑:“某在想,之所以那张掌柜,刻意将这张本该看完就丢弃的字条,藏得如此严密,倒是有如藏起一件宝物一般,某就在想,这张字条,对他来说,定有大用。且他必定是在想着,将来事情成功,他要凭着这张字条,去向上面的人邀功请赏吧。只可惜,此人一番好算盘,最终得来的结果,却是身首异处,死得恁的凄惨,倒是令人可叹。”
“再后来,某等前去汉墓探查,没想到,事缘凑巧,那侯四当时也正好在墓室之中。于是,他见某等到来,遂又一次假扮猫妖,躲在那木椁之中,待某等过来查看之时,便突地发难,从木椁中暴起袭击,意欲将某等来个一举袭杀。特别是主持审案的赵司马,更是他的重点袭击对象。但是某等已有防备,他无法偷袭得手,却有险些被某等围攻擒获的危险。自此,他再不敢恋战,只得仓皇扔下一枚装了迷香的瓷球,然后急急逃遁而去。”
县尉段知言皱眉道:“李夔,你说了这么多。但还是没有特别有利的证据,如何可以证实这侯四就是假扮之人猫鬼呢?这样的话,以上这样内容,都是你之猜测,只怕……”
“段县尉,这就是某的最有力证据。”
李夔打断他的话,他一语说完,忽地从怀里摸了一个布袋,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他从里面小心地拿出一段靛蓝色的布片,递给上头的行军司马赵之度。
“赵司马,此乃从木椁处寻获的布片,你且看看,此物与侯四现在身着之衣,可是一样?”
赵之度接过布片,仔细地一看,又抬起头,对着对面的侯四细细地看了一番,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李夔你说得没错,这靛蓝布片,与他身上所穿的衣服,颜色质地,倒皆是一样。只不过……”赵之度脸上又显出疑惑之色:“不过,某却记得,当时那猫妖所着的衣物,乃是一件黑袍啊?为何你会寻得这般靛蓝布片,倒甚是奇怪。”
“不奇怪。”李夔笑道:“因为这种衣物,乃是侯四任大堂领班时所穿之衣,他备有多件,一直交换着穿呢。在当日,从盗洞中进来的他,亦是身着此衣,在那墓穴中查看。后来,侯四忽地听到墓道有人过来,令他大为心惊。于是,此人连设机关,杀死杀伤多名军兵与不良人,意欲吓阻墓外进来的某等。结果,某等却硬是扛过了他这番算计,一路来到墓穴之中,这侯四见状,遂又将躲入木椁中,将随身带身来猫鬼装束换上,意欲再来恐吓某等。且因为时间紧急,又怕留下线索,故他没有换下内里所穿的蓝色衣物,而是直接将扮成猫鬼的黑袍穿在外面,再躲在木椁之中,假扮其状。”
“他这番用意,吓退了一众打开椁盖的军兵与不良人。但是,对于某这等不信神鬼之人来说,他这般做,反倒愈地撩起了某探查之兴趣。于是,某当时见了这猫鬼躺在木椁之中,就立即就注意到了,这所谓的鬼物,其衣着与上次所见略有不同,其内里之衣,竟然隐约有靛蓝夹层。某心下一疑,便伸出手去,想要探查一下此物内里所穿为何衣物。这时,那假扮猫鬼的侯四,见得伎俩即将被揭穿,遂急急跃身暴起,向某等猛袭而来。”
“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某用所使的仪刀,一举割掉了其袍衫下摆的一片布襟。并在战斗之后,在地面上找到了这块残留的布片,这才得到搜得了这点证据。而据某所知,这种靛蓝碎布,在景顺旅舍却是仅有你这位大堂领班才这般穿着,一般的士兵皆是只穿灰布麻袍。也正是因为这般铁证,某才最终断定,这假扮猫鬼之人,必定是那侯四无疑。”
“但是!这靛蓝碎布片,还有可能是他人所穿,不一定非得是某之衣物啊。”侯四又大声叫屈:“若是他人有穿此衣,来假扮猫鬼,亦是极有可能,又为何认定必是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