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展略顿了顿又道:“不错,《南海奇经录》其实分为上下两册,我与毕鸢找到的残本只是功法、招式,但真正练习气门的是上册。此前我与毕鸢虽倾尽所能,补齐了下册的功法,但我习练之时便已发觉,如若没有上册的内功心法做底子,招式练得再多,也最终会反噬自身。便如毕鸢现在的样子一般。”
铁展缓缓从怀中抽出那册《女史箴图》目光开始变得狂热起来:“但这图后所藏的正是《南海奇经录》上册的内功心法,刚刚谈十一娘念的那数语虽短,却正是我练习猿柔掌时常感到力不从心之处,一经听来,疑窦顿失,哈哈……”
他一指沈巽道:“你,却真是聪明绝顶,单只见我掌法瞬间有如此大的提升,便猜到其中因果,你若不除,再待他日根深蒂固,终是大患。”
“哦?铁展前辈倒是看得起在下。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解,你要杀我等灭口,自是为了使你得了《南海奇经录》之事不被星月教教主知晓,可见你也并非忠心之人。沈某倒是好奇,你到底是为了谁而如此拼命。”
“你无需知晓,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铁展闻言,不耐烦地一挥手,突然一步步地缓缓向沈巽逼来。
沈巽见状,嘴角含笑,一步步地向元幼南、崔晴儿、谈十一娘等人处退去。
铁展嘿嘿一笑道:“怎么,你还指望着女流之辈可以救你不曾?”
沈巽仍是一幅波澜不惊地样子道:“人在花丛死,做鬼也风流。我一众娘子貌如天仙,便是死,也要死在她们中间才好。”
铁展此刻已离沈巽不过半丈远,元幼南一个挺身,立于沈巽身前,从身后抽出一幅铁算盘,横握胸前,冷声道:“铁前辈,有请了。”并不待铁展回话,铁算盘已经嗖地一声向着铁展面门飞去。
铁展冷哼一声,挥起衣袖便要将那铁算盘包裹于内,突然想起沈青之言,这元幼南心思诡诈,不比名门正派,这铁算盘又制作精细,难免其中会有机关,便改裹为推,以内力传至衣衫将铁算盘打横推出。
元幼南顺手接住铁算盘,娇躯一扭,身子一矮,几枚细针,便从手缝间射出,奔着铁展脚踝处“商丘”“中封”“解溪”三穴而去,其势如闪电,只见银光一闪,细针已至。
铁展没想到元幼南一出手便如此狠辣,反倒不敢小觑,一个腾空避过银针,双手成掌,直攻向沈巽。
此时,元幼南身子伏低,凑向铁展方向,一时竟无法转身。而沈巽身边只剩下谈十一娘和崔晴儿。
铁展这一出招,便带出了杀气,如今众人中他估算只有沈巽没有中毒烟最难应付,便要一招得手,治人于死地。
这一掌奔着沈巽脖颈而来,却见沈巽面不改色,更是丝毫没有反击之意,只微笑着看着他,铁展心中不由地“咯噔”一声。他心知沈巽不是如此托大之人,其中必有蹊跷之处。
但此时他人在半空,招式已使了全力,却无法就此收回。铁展不再多想,空中加劲,几个疾步,手掌刚触碰到沈巽,心中一喜,却感到胸前如被重物所击一般,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从半空中跌落,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停顿了半晌,方有气力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侍立在沈巽一侧之人。那人双眉似柳,双目含情,身姿欣长,罗裙轻摆,柔情中又带着三分英气,正是赤炼门大小姐崔晴儿。
“你,你会武功?”铁展嘴角带着血迹,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晴儿。
崔晴儿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他所问的问题,又郑重其事地答道:“应该不算。”
铁展并不知崔晴儿从未在江湖上闯荡过,毫无江湖经验可言,听他询问,便如实作答,反以为他在讥讽自己,便冷声道:“好,好,我铁展久未至江湖,没想到江湖上一个初次见面的毛头小丫头也端得如此厉害了。”
崔晴儿闻言,又道:“你我并非初次见面,此前,我们见过的。”
铁展倒有些诧异,反问道:“何时,何地?你内力如此出众,若我见过,定有印象。”
崔晴儿道:“倒也不怪前辈不知,那日在竹林寺的杜鹃园中我与沈家三姐比试之时,一直是蒙着面的,故而前辈不知罢了。”
“你……你竟然是那晚与青儿在花丛中对战之人?那人功力之深厚我见所未见,我原以为是一位老妪……”铁展闻言惊道。
崔晴儿道:“晴儿并非有意欺瞒,只是那时一切尚不明朗,故而不便告知。”
铁展见崔晴儿言辞有礼,方开始明白其所言应均是实情,并无讥讽之意。但想起江湖传言,不由地疑道:“江湖中人均言,赤炼门大小姐崔晴儿因自小体弱多病,并不曾习得武功,难道传言有误?”
崔晴儿摆摆手道:“晴儿确实并不曾习武,那日与沈家三姐比试,我更是招式全无,不得已时,只能比试时偷学三姐的功夫来应对呢。”
铁展闻言更是大惊,要知一家一派的武功招式虽说各异,但若潜心研修,学个三五分像还是可以的,但却不能便与本家以这样的招式对打了,这就好比李鬼遇李逵,真伪立辨。这崔晴儿既然只是在与沈青过招之时,立摹立用,竟可立于不败之地,唯有一法,那便是其内功极为深厚,方可游刃有余。
刚刚那一掌便绝非虚无,实打实地内力,其内功便尚在自己之上。崔晴儿见铁展一直不言声,知他不明,便又解释道:“晴儿原不曾习武,也没什么内力。江湖传言倒是不差的。只是前不久,机缘巧合,让晴儿得了一物,那里面蓄藏着极大的能量。晴儿也不知是何法儿,竟无意间启动了那物件,故而那能量便移到晴儿身上来了。只是移了多少,又是怎么移来的,晴儿一概不知。”言罢,崔晴儿自怀中抽出一物来,递向铁展道:“前辈,便是此物,唤作赤炼石。”
铁展闻言,双眼冒光地看着崔晴儿手中之物,只见那赤炼石不大,棱角不规则,外皮黝黑,内里缝隙处却闪着蓝光。那蓝光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定。
铁展竟不由地缓缓地伸出那细长的手,向着赤炼石而去。谁知,尚未触及,却见那蓝光忽地大增,闪人眼目,铁展忙闪身避其锋芒,再回转身时,却见崔晴儿仍笑盈盈地看向自己。方明白这女子虽看似天真,却并不蠢笨。这赤炼石定有什么妙处是只有她一人可知的,他人持了去,反倒是祸,故而并不怕展示人前。
此时,沈巽悠悠地道:“铁前辈,如今你还认定你取得了这众人性命吗?”
铁展露出凄楚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我的‘十仞毛淞’。”
“如此说来,铁前辈是愿放我等几人离去了?”沈巽仍是言词冷淡地道。
铁展闻言,疑道:“你们几人竟都未曾吸入毒烟?”
沈巽笑道:“与氤氲之仙打交道,若些许防范都没有,如何使得!”言毕,带着崔晴儿等人便欲离去。
铁展却在身后唤道:“且慢!”
沈巽缓缓回转身来,冷声道:“不知前辈还有何指教?”
铁展望向蜷在树下的妙生、妙云,道:“他们二人死活,你便不管了?”
沈巽沉默片刻,似乎也对此有些许无耐,但仍冷声道:“此事在沈某意料之外,也非我可解决的。众人各安天命,在江湖上行走,只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言罢,再次转身,便欲离去。
此时,却听铁展缓缓地开口道了一句:“若是中毒之人中尚有一位沈公子的故交呢?”
沈巽看向铁展,只见他面露讥讽之色,又带着三分幸灾乐祸之情,竟一时不能明白他所言何意。
却见铁展慢慢地行至一人身侧,那人身穿妙净门的衣装,此刻脸色惨白,显见也中了毒,只是毒气尚轻,还未及心肺,尚能勉力支撑。
那人明显易了容,只是手法并不高明,但因一直泯于众人,故而沈巽也未曾察觉。
那化作妙净门门徒之人,知道已藏不住身形,虽身中剧毒,气力渐弱,却仍向着沈巽微微一笑。
此刻,沈巽虽停了步,但因不知此人真实身份,便仍做观望之态。但当那人向他展颜一笑时,沈巽的心却猛地一震,那笑容是如此熟悉,是几乎夜夜入梦的笑容,更是他心底最深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