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溯缓缓地睁开眼睛,身体的酸痛感越来越强烈,他勉力扶着床沿坐起,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普通的农舍当中。
此处极为简陋,只摆放着一些生活生产所必需的家什物件。除了自己躺的此处床铺之外,屋角尚放置着一个不大的水缸,水缸旁堆置着几把农具。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配了一条长板凳,并无茶具等,只有三四个大海碗落在一起。木门旁边挂着两三件农家衣物,整个屋子极为简陋,就像是一间普通农户的屋子一般。
再看自己,已经换了一套寻常农户的粗布衣襟,更诧异地是旁边尚躺着一位妙龄女子。此女子双眉似柳,红唇如火,娇嫩无双的面颊上尚留着几丝乱发,更显得妩媚可人。
赵溯轻轻地起身下床,先延着屋子四角查勘了一番,那些农具、桌椅都极为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玄机来。
“不用枉费心机了,此间不过是布置成普通农舍,却并非真景,那门窗均非出口,屋内摆设也并非机关。”那女子此刻已经苏醒过来,娇柔地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双媚眼瞟着赵溯言道。
“纤纤姑娘醒了?”赵溯回身含着笑望着床上女子言道。此女子正是与他一同坠入沙底的雪沙门雪风院院长黄纤纤。
黄纤纤看起来极为虚弱,只勉力撑着床边轻声道:“纤纤在此谢过赵宗主舍身相救之恩,但我们恐怕此刻也并未脱离险境。”
赵溯一摆手道:“无须如此多礼,换做他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又环顾了下左右道:“此处似乎只是一间普通的农屋啊。”
黄纤纤轻轻摇了摇头道:“这是瑞兽堂一惯的风格,你那日跌落到山脚总堂时已是昏迷,否则便可看出,那里与此处所置并无两样。且都是在悬崖之上或是山洞之中,那些门窗不过是装饰罢了,并非真实的出口。”
赵溯闻言走到门前,轻轻一推,果然如同推在石块之上一般,那门纹丝不动,又推了下窗户,也是如此。赵溯苦笑着回转身道:“如此简陋的农家布置,不知为何要称为瑞兽堂啊?”
黄纤纤道:“赵宗主以为何为瑞兽啊?”
赵溯道:“龙生九子中,用于宫殿装饰的为龙的第三子,名为‘嘲风’,象征祥瑞,那梁之羡自称‘嘲风’公子,瑞兽堂当也以此为凭。”
黄纤纤道:“此前纤纤也不知道此中原由,但那日得知‘嘲风’公子竟是宫庭中人,方悟到其中关联。想来,九子中,‘嘲风’本为宫殿装饰物品,非显贵不可为,故而他所持之堂便名为‘瑞兽堂’了。”
又道:“但因何以如此简朴的方式来布置,纤纤就不得而知了。”
黄纤纤默然片刻,接着道:“每处分堂的设立均是依着山崖或上天或入地,总归是个难寻的蔽静处,但出口却设置得与众不同,如无堂内知情人引领却是极难寻到的。”
赵溯默默点头道:“想来将你我二人带至此处的,怕也是你们星月教瑞兽堂人方可,否则自是寻不到此处秘穴的。你们瑞兽堂可还剩下什么人?”
黄纤纤道:“纤纤正是困惑此事,那日四娘引爆炸药,瑞兽堂从红姑至教众大多都被炸死了。只剩下我与四娘二人。但此处却与瑞兽堂布置并无二致,难道堂中尚有未死的弟兄?”
二人正商议着,突然黄纤纤的肚内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黄纤纤不由地双颊飞红,满面羞涩。
赵溯见状,微微一笑,站起身揉着自己的肚子道:“聊了半天,也该祭一下五脏庙了。”
赵溯见米缸中尚有半缸的糙米,那水缸里也尚有清水可用,便道:“纤纤姑娘,屋内只有这些食物,便要委屈你,吃些米粥了。”
黄纤纤暗思:“怪不得江湖中女子都盛传赵溯温厚儒雅,如今看来正是个体贴心细之人。”
赵溯环视了一下四周,见灶台、柴火、碗筷也都齐全,便起火做饭,二人饭罢,赵溯见黄纤纤有了些精神,便道:“纤纤姑娘,不知你可有气力行走?”
黄纤纤轻轻点了点头道:“虽说内力已被废了,但行走的气力还是有的。不知赵宗主如此询问是何意呀?”
赵溯笑道:“在下或许已经猜到了出口所在。”
黄纤纤诧异地看着赵溯道:“是在哪里?你,你是如何找到的?”
赵溯指着灶台道:“刚刚我烧柴煮饭,那烟尘不向上冒起,反倒在灶底便消散不见了。这灶底想来便有空气可通。如若如你所说,此处建在山洞之中,那通风之处自然便是出口所在。”
黄纤纤一怔,道:“江湖中人都盛赞赵宗主聪敏机智,果然名不虚传。”
赵溯仍是微微一笑道:“纤纤姑娘也如江湖所传,温柔可人啊。”
黄纤纤娇嗔道:“偏是说不得几句正经话。”
赵溯轻轻一笑,又环顾了左右,见尚有一个水袋挂在墙壁之上,便取了灌满了水,交给黄纤纤道:“纤纤姑娘,我们便趁着尚有些气力,便延着此处钻出去看看,但却不知前方尚有多久才能出了这机关。这些清水你且带着,如若我二人走散了,尚可保你体力一时。”
黄纤纤微笑颔首,此刻赵溯已经将灶底残余的柴火扫净,又扯了两块粗布在水缸里浸湿了,自己缠在嘴上一块,又递予黄纤纤一块,道:“遮住口鼻,以免进了灰尘。”言罢,已当先钻进了灶底。
当赵溯从灶底延着一条暗道钻行了足有一个时辰之后,方明白,还是自己想得简单了些,这条暗道并非出口,只是因他们所处之地无空气可通,这处只是一个通气口罢了。
只因爬至最后,却是一处石壁,那石壁极为厚重,绝非寻常内力可以破开的。那石壁上分成了不同的孔道,看来在此处又做了空气分流处理。这套系统如此完善,非寻常百姓可思虑的,许是延用了宫庭里的一些工匠方法也未可知。
二人再次一身狼狈地返至农舍里时,黄纤纤额头已渗出香汗来,沈巽见她体弱,上前搀住她道:“是在下思虑不周,连累姑娘跟着受苦了。”黄纤纤轻轻抬眼看着赵溯,因他体贴的举动,心中一暖,柔声道:“赵大哥不要这样说,能有一线生机都要尝试一下,纤纤明白的。”
折腾了一番,二人已都没了体力,赵溯心中暗自焦虑,这处密穴设计得如此巧妙,看来一时半刻也难以找到出口,自己尚可维系,但黄纤纤的体质柔弱,这屋内又缺水少粮,若是再找不到出口,待粮尽之后怕是便很难支撑了。
何况自己体内的真气也是越来越不受驯服,自服了冰精丸之后,赵溯常感到体内有一股真气循环往复,常常无法控制。与梁之羡一战之时,正是因为真气逆转而差点命丧当场。如今虽是暂时平安,但这股真气却仍是如游龙一般,时而直冲任督二脉,时而又在冲脉处上下游走,常常使赵溯一会儿感到全身如火烧,一会儿便又如重锤加身,痛苦不堪,心中暗暗思忖,如若一直这样下去,怕是经脉都要被这股真气冲毁,药石无灵了。
虽每日受着这般煎熬,但毕竟赵溯内力深厚,尚扛得住饥饿,但已被废除了内力的黄纤纤却如秋日黄花,日益枯萎。至后几日,赵溯已经几乎处于辟谷之状,不再饮食,一应米水只供给黄纤纤一人服用,但仍是无法使其恢复精神。
这一日,赵溯正冥神自修,突然听到黄纤纤呼叫的声音,他赶紧来至床边,只见黄纤纤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双唇微微抖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处于昏沉之状,讲不清楚……
赵溯见黄纤纤神智越来越模糊,不再迟疑,来至床上,将其扶正,开始渡真气至其体内。
连日来,因断米断粮,黄纤纤时常出现此种状况,初时,赵溯只需以真气相助,一时半刻便可醒转,但从昨日开始,却是要个把时辰方可。
今日状况更差,赵溯已是额头渗出汗珠,黄纤纤仍是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赵溯收了真气,因一直渡气予黄纤纤,赵溯也是精神憔悴。看来,黄纤纤是因无米无水终是无法坚持。
赵溯来至堆放杂物处,寻得一把斧子,划开手掌,鲜血汨汨地冒出。赵溯再回至床边,将鲜血对准黄纤纤的嘴巴,一点点地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