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好的,七爷。快,这位爷,您把鬼面给我吧。”那鬼使几乎是从赵溯手中夺了鬼面过去,唰唰几笔,将信息转换成鬼符,又仔细地吹干,起身将鬼面恭敬地送到赵溯面前。
赵溯有些茫然,见此情景,赶紧也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鬼面,道了声谢。
沈七爷看着鬼使,道:“去散金房,领了终日钱。”
那鬼使突然脸色大变,向着沈七爷就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般,道:“七爷,七爷,我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爷是您七爷的朋友,多有怠慢了,求七爷恕了小的这一回吧。”
赵溯不懂为什么让他去领钱,似乎是件惨事。但此事因他而起,他也并不觉得此人有何不敬,便对沈七爷道:“沈七爷,此事因我而起,那就恕我唐突,为这位小兄弟求个情吧。”
沈七爷回头看了一眼赵溯,转头对那鬼使,道:“去刑戒房,领八十戒棍。”
那鬼使喜出望外,高兴已极,向沈七爷和赵溯道了谢后,收了摊位便走了。
赵溯看了一眼沈七爷,心中疑惑,却又觉得不便开口询问,那沈七爷却也不解释,带着赵溯向北市深处走去。边走边跟赵溯介绍着北市的情况,像是带着一位朋友到了自家院府一般。一路上,多有鬼头儿与沈七爷弯腰致意,沈七爷均好似没有见过一般。
途经一人,沈七爷突然顿足,看着那人的鬼面,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持鬼面的带面具之人。这人似乎也并不认识沈七爷,开口对沈七爷道:“你可是鬼头儿,我这信息你卖吗?”这人声音轻柔,竟是一名女子。赵溯看向鬼面,却一字不识,便又看向沈七爷。
沈七爷拿起那鬼面,问道:“出价多少?”
那女子见沈七爷与众不同,别人均戴着面具,此人却不需佩戴,只是面目狰狞,有些吓人,懦懦地道:“我不知行情,我身上尚有一块玉佩,不知可够了?”说着,从衣袖里抽出一块玉佩来,这玉佩雕花精美,玉质纯厚,是块上等好玉,看来其所求问题应该是极难回答的。
沈七爷看了眼玉佩,问道:“你缘何要寻此人?”
那女子似乎不知该不该讲,犹豫间,沈七爷迈步欲走。那女子又一把拉住他道:“我说与你知。”
“我,我与他有婚约在身,他,他现在,身处险境,我,我想寻了他,与我同归娘家,家母在江湖上有些地位,想着是否可以和缓些解决此事。”
“所以,你并不是为了冰精丸而寻他啰?”沈七爷此话一出,赵溯不禁一惊。
此人竟是为了寻他而来?那与自己有婚约的,只有一人,此人竟是赤炼门的大小姐崔晴儿。
那崔晴儿接着说道:“并不是,我,我是想,他师父,哦,贺宗主可是有什么误会,那冰精丸也并不是什么神物,他,他怎么会因为这盒冰精丸弃了师门?家母与贺宗主还算有些交情,我想找到他,让他和我先回赤炼门,再,再共同商议,也许,可以让贺宗主改变想法,我,我却不想,他,他流落江湖,受这般的苦。”
这段话,崔晴儿讲起来磕磕巴巴,终是含着羞把意思说清楚了。
赵溯心中涌起一阵感激之情,这崔晴儿与自己不曾见得一面,却因有了婚约,竟对自己挂念至此。看她身边竟无一人服侍,想是自己逃出来的。她既不会武功,又是一个弱女子,不知她是怎么来到桓台的。
那赵溯一门心思想着此事,突然见到那沈七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见他回过神来,又冲着崔晴儿道:“玉佩我收了,只此人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江湖中人都欲知道此人下落,消息我从不卖第二家,却要价高者得。明日此时,若没人出价比你高,我便把消息卖予你。”
崔晴儿听闻此话,赶忙回道:“不要,哦,不要卖给他人,如果有人出价比我高,你可告知与我,我,我会想办法的,绝不会让你亏了买卖。”
“哦,那你倒说说,你还有什么办法?”沈七爷略带挑逗地看着崔晴儿。
崔晴儿似乎感知到了沈七爷的戏谑,不由后退了半步,道:“我,我还有件家传的物件。”说着,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来,打开手帕,却是一件漆黑如碳的玉牌。
“墨玉。”赵溯不禁脱口而出。墨玉与普通的玉不同,色泽如墨,但于阳光照耀下会呈现出莹绿色的光泽,因出产极少,故墨玉的价格是普通玉的几十倍。这么一大块墨玉足够购置宅院了。
沈七爷拿起墨玉,迎着月光照看着,边看边道:“看来你对赵少侠用情至深嘛,但只怕世间事未必如你心意。”
不待崔晴儿询问,沈七爷已经将墨玉攥在手中,道:“成交,明夜此时,仍到此处收取消息。”
那崔晴儿似乎放下了心头大石一般,高兴地道:“好的,一言为定。”说着,还举起了右手,看来,是听多了江湖事,也想效仿一二。
沈七爷握住崔晴儿的右手,道:“驷马难追。”那崔晴儿此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毕竟是一女子,这样与礼不合,赶忙抽手,但沈七爷却略用了些劲道,那崔晴儿几次抽手反倒越抽越紧。
赵溯见此情景,挥手一搪,双方才撤开手来。
崔晴儿不再与二人搭话,回身疾行,消失在人群中。
赵溯看着沈七爷,有些猜不出他的意图。沈七爷不像是个轻浮之人,为何对崔晴儿却似另有所图。但看起来不像是爱慕,反倒,像是气恼。
难道,沈七爷见过崔晴儿,与她有过交集,所以气恼她不顾自身安危,出来寻人?
沈七爷看着赵溯道:“走吧,你的鬼面无须持着了,你要知道的消息我告知你。”
二人并肩而行,不久走出了桓台村,向着村外荒山走去。赵溯不再多问,尽管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此人是友是敌,但赵溯多年闯荡江湖,见多了奇闻逸事,故只随着沈七爷而去。
上山的道路崎岖,有些地方更是陡峭难行,想见平常应是无人常到此山。再行六七里,有一溪涧从两峰之间泄出,落石飞溅,散出万千水花,在月夜中,显得愈加晶莹夺目。行到此处,沈七爷回头看了一眼赵溯道:“脱衣,将面具去了。”赵溯有些诧异,只见沈七爷脱去了长衫,随手卷起,又一点点地从脸上拿下了人皮面具,赵溯第一次看到了沈七爷的面容。
如果说赵溯的面容有着如同太阳般的光辉,那沈七爷更像是月亮,他面容更加皎洁,双目细长,嘴唇极薄,似笑非笑,更显得此人冷峻异常,仿佛在笑尽天下事,又仿佛世上没什么值得他一笑之事,一笑之人。
沈七爷只留下内衫,将衣物和面具卷在一起,按动旁边一块巨石上的机关,巨石突然中空,如同一个巨大的储物柜一般。赵溯不再多问,也如沈七爷一般将衣物取下,放置到巨石之中。
巨石合拢后,沈七爷对赵溯道:“提一口气,冲向溪涧的瀑布之中,我先行,你随我来。”
说完,沈七爷双手伸展,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如大鹏一般向着瀑布冲了过去,转眼间便消失在瀑布之中。
看来,这瀑布之后是一处洞穴,赵溯不再多想,也施展内家功法,如同在空中踏步般,三两步并行,穿过瀑布,消失在溪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