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远猛然开口叫他：“皇叔。”

他驻足下来，却没有回头。

傅知远深吸了口气：“我做的很多事，林林总总算起来，五马分尸都不为过。父皇的脾气和手腕，皇叔比我更清楚。他既然许了这个开头，就容不下我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了。削爵幽禁是不够的，非要我人头落地，他才安心，也才解恨。我只是想……我这一辈子，也没能做成什么事情，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几件事，我想请求皇叔答应我，在我身后，能够替我周全，成吗？”

傅孤寒自问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对于傅知远的请求，他大可以置之不理。

只是此时此地，他突然又想起来七岁那年，藏在红梅树后偷偷看他的那个孩子，白嫩的一张脸，连走路都还踉踉跄跄，需得人跟着扶着，远远地藏在树后面，偷看他，被他发现的时候，咧嘴笑起来，竟一点儿不怕生。

傅知远本该是天之骄子，尊贵的，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今日的傅知远，固然该死，可原也不是他自己想要长成这样，是被人教坏的。

傅孤寒转过身来，面沉如水：“你说。”

傅知远几不可见松了口气：“我只喜欢过焕颜一个人，本想留一件她的东西，陪在我身边，可我如今这副落魄样，尚且有求于皇叔，还是不要惹怒皇叔的好。”

傅孤寒闻言果然眯起眼睛来。

傅知远瞧见了，倒释然笑起来：“我不是什么好人，皇叔都把我彻彻底底的揭穿了，我也没什么好装着良善的。这辈子我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人，也没有谁真的让我十分用了心。东宫里的这些女人，也没有几个对我真心的，除了周芳。”

他倏尔正经严肃起来，手一抬，指尖方向是西次间的书案：“今日皇叔就算不来，我也是要托人传话请皇叔来相见的。我的下场无论怎么样，是我作茧自缚。我说了，成王败寇，我不后悔。我早前写下了和离书，是给周芳的。她年少倾慕于我，好好一个名门贵女，上赶着到东宫来给我做侧妃，这些年，我虽敬她，却也没再给她更多了。周家……周清儒，有周清儒和周家在，她与我和离，离开东宫，余生也能过得很好，总算是留下一条命。今后……今后皇叔若是肯帮她一把，自然是她的福分，若是不肯，至少她也不被我拖累，算是我最后能够为她做的一点事情……”

傅知远的声音渐次弱下去：“我还想，见她一面。众人各自禁足的小院儿，从出事我再没见过她。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旁人说她必然不听，这封和离书只会催她命，皇叔若然不答应就算了，若是肯怜她一条命，让我见她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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