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很憔悴,身上还有零星的伤痕,衣衫倒是干净得很,似乎是为了祭祀,专程沐浴过。
他眼眶极深,面部线条有些生硬,是刀口舔过血的硬派。
前方遥遥行来一支队伍,踏着激昂的鼓点前行。
当先一人,身披戎衣,腰悬宝剑,不怒自威。
他那把剑,形似匕首,剑身笔直,开双刃,无剑格,乃是非常古老的形制,甚至都无法推算确切年代。
但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明白这把剑的厉害。
因为,此剑名为“轩辕剑”。
公孙轩辕亲自取首山之铜,由最强铸兵师长煊亲手铸造的神兵!
轩辕停在祭坛前,仰首眯眼,却不是望向被绑缚的吴刀,而是望向祭坛上空。
暗色天幕不断开裂弥合,无数裂缝纵横交错,似乎稍一用力,天就会崩塌。
吴刀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仰头望向上方,眉宇间,带着抹不去的忧色。
鼓点越来越激昂,日暑缓缓接近午时,一线阳光勉强挣出云层,投射在祭坛上,令吴刀不适应的闭了闭眼。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转头问轩辕:“你说过,只要我以身祭天,就不再追究朱薇。此话可算数?”
轩辕知道,他当着所有神兵的面儿问这句,无非是要一个绝对的承诺。
当即点点头,沉声道:“兵祭之后,你的绝笔信将会送往洛阳。”
吴刀不再说话,安心闭目,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日影与午时重合,鼓声陡然推向**,咚咚的响声似要顶开天幕。
轩辕高举手臂,猛然下劈,眸中悲色凝聚,他沙哑地嘶吼:“行兵祭——”
古有女娲炼石补天,如今寻不到五色石,轩辕只能用修为仅次于他的吴刀补天!
似是感受到了危险,天幕裂缝开合得更加剧烈。
有黝黑的尖角,强行突入进来,古里古怪的腔调,不断咆哮嘶吼。
《礼记》曰:“燔柴于泰坛,祭天也;瘗埋于泰折,祭地也。”
一对对化形神兵,在祭坛上堆满柴薪、珠玉和牲口,点燃了火把。
烈火冲天而起,青烟扶摇而上,无定河畔响彻悲歌,有神兵潸然泪下。
眼看滚烫的火舌,就要舔舐到吴刀,凶市的入口方向,突兀地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钟声。
雄浑磅礴,带着战场杀伐之音,修为尚浅的新生神兵控制不住自己,纷纷调头涌向入口。
原本认真念祝文的轩辕,越念越慢,最终停了下来,凝重地望向钟声来处。
凶市入口,石桥尽头。
十二金人迅速成阵,各据一方,与孙雁翎静静对峙。
聚将钟背后钟影震荡不休,吵醒了河底沉睡的断戟残枪。
譬如万剑归宗,漫天兵影飞舞,顺着钟声号召,围剿金人!
百兵谱哗啦啦展开,乳白光晕,罩向金人。
冲突,一触即发!
为首的金人冷冷一笑,伸出一指,点向自己胸口,那些斑驳痕迹骤然清晰,竟是一篇铭文!
由秦相李斯撰文,秦将蒙恬所书的铭文!
一个个文字,次第飞离胸口,望风便长,轰然盖向两人。
聚将钟踏前一步,钟体护住孙雁翎,不避不让,双拳齐出,与铭文对撞。
几乎是同时,漫天兵影卷住金人,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汹涌杀气,浩浩汤汤,直冲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