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水,在他脚下汇了一滩,带着惊心动魄的质感。
破门忽而开启,夜风夜雨呼啸而至。
“谁!?”
书生握紧了木棍,艰难地站直身子,尽量不露怯意。
来人披一身风雨,眉目带着冷硬的感觉,他缓缓开口:“我能帮你什么?”
“帮?”
书生长笑一声,笑中带泪,“迟了,太迟了!倭寇攻入城中,死伤无数!我看着那些老幼妇孺在我面前惨死,却无能为力……三尺微命,一个书生!我若有你这体格,必……”
“你想要我这身体?”来人打断他,沉吟了下,点点头,“我来想办法。”
几日后,青空白鸟,日影斑驳,
黄衫女子展开玄色封面的册子,肃容道:“今日,书生沈复,与化形神兵互换神魂,你情我愿,绝无勉强。我说的可对?”
“对。”
“正是。”
草毡上,并排躺着两人。
书生神情激动忐忑,化形神兵铁鞭却很平静。
“凡人寿命只有几十年,你们若是后悔,未必能再换回来。我可是不负责后续事宜的。”
乳·白的光晕笼罩两人,
有六尺二寸的铁鞭浮现,鞭身十九节,柄端如锤,四面环列“赤心报国”四字。
日落日升,满山霞光里,书生利落抱拳:“某做了多年化形神兵,早就腻了。也想体会下尘世的乐趣。秀才公此一去就是刀山火海,万万珍重!”
俊朗挺拔的青年同样抱拳,语声哽咽:“兄台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奋力杀寇,保沿海平安!”
山岗下大道错开,一条奔向尸山血海的疆场,一条通往红尘万丈的俗世。
两人相背而行,犹如泾水渭水,自此分离。
如无意外,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
明月朗朗,映照山川,
破旧山神庙里,赤色篝火跳跃不休,有新停的雪铺砌在青石台阶下,渐渐冷硬。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在江浙一带,也是这样的山神庙,破破烂烂,无人打理,泥塑神像外皮都剥落了。”
山神塑像隐在暗处,显得格外高大,竟有点疹人。
孙雁翎拿树枝拨弄着火堆,笑道,“世事一向如此,凡人羡慕修行者长生不死,修行者却羡慕凡人平淡一生。”
“那你呢?”任子期难得平静,定定凝视着她。
“我?”
孙雁翎灌了口热酒,在氤氲白雾里,既笑且叹,“世事从来没给过我自己选择的机会。任子期,你我都是如此。”
任子期出世也好,铸兵坊坍塌也好,接受百兵谱也罢,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上天或贵人手里,从没有人问过他们怎么想。
黄帝时代,孙雁翎藏匿于不周山下;黄帝升天后,她依然在刀刃上行走,时时刻刻担忧凶市会找上门来。
可是,明明长煊才是天下神兵之师,他与她,本应享受凶市的供奉。
她提着心,吊着胆,一个人行走过滚滚岩浆上的铁索,稍不留神,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又是一口热酒灌喉。
孙雁翎眉梢眼角,于凌厉中溢出丝丝缕缕的红痕。
她撑着额头笑:“最孤独的时候,我就想啊,你若是化形为人,该是什么样儿呢?一出世就敢和轩辕剑争辉,应当是个暴脾气的小屁孩,或许,会长成张翼德那样的吧?”
任子期在人间世行走多时,听过几耳朵三国旧事,至少张翼德是个什么形象,心里还是有数的。
当即拉下了脸,本来要劝她少喝点酒的,如今袖了手,瞪着她呵呵冷笑。
许久许久,任子期心头忽而一动,强压住怪异感,稳了稳声音,问她:“你就没想过复活,他?”
“想过。”
孙雁翎死死攥住酒壶,怆然而笑,“我后来偷偷去过铸兵坊旧址,沧海桑田,废墟推平,起了民居,有良田美池桑竹,黄发垂髫之人怡然自乐。”
“我也曾在百兵谱上描绘过长煊,可是,人像脱离纸张,就化作了墨迹。长煊神魂俱灭,尸骨无存,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我花了几千年,才接受这个事实。人啊,本事越大,就越想逆天而行,就越不容易接受无能为力的现实。”
几千年前,孙雁翎站在铸兵坊旧址,抚·摸着粗粝围墙,心底惶恐而迷茫。
她的长煊,葬身于此,可是周遭已然没了他一丝一毫的气息。
“哪怕有一丝也行啊,除了鸣鸿刀,他连个念想都没给我留下。”
孙雁翎丢了酒壶,抱膝望着篝火叹息,“我至今都不明白,公孙轩辕为何那般狠绝。”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人是很会做表面文章的,似这般当场撕破脸皮,真的很少见。”
“可是长煊做错了什么?不就是一对刀么?就算他不能用,还可以赠给下属或者后代,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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