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的庭院里,聚将钟右掌扬起,猛然下切,大喝:“放!”
张满的弓弦,倏忽松弛,漫天箭雨,呼啸着冲向木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半空中响起一声清喝:“给我碎!”
四尺长的辘轳剑,划破夜空,凛凛寒光扫过箭雨。
如砍菜切瓜般,将阴气幻化的箭支,悉数碾压成齑粉,重新回归深渊。
鹿卢飒然落地,横剑当胸,肃容劝道:“聚将钟!要灭六国的是大秦,武安君只是奉命行事,更何况他已经赎了好几世的罪了。”
“可是秦王没让他活埋四十万降卒!”
聚将钟脸孔愤怒到扭曲,“四十万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知道他们在地下死得有多惨么?你知道窒息是什么感觉么?”
“他们抓着我,指甲绝望地抠着我的躯体,却只能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我日日夜夜都听着他们惨嚎,听着他们哭诉,他们有的还是个孩子!”
“那你让武安君怎么办?”鹿卢大声争辩,“四十万赵军,怎么养?就算大秦肯养,他们肯听么?带他们回秦国,就是祸乱隐患。”
“放他们回赵国,再让他们回过头来打秦国?这仗不白打了?聚将钟,你应当知道,慈不掌兵。”
“我是赵人所铸。”聚将钟争不过他,决定用武力解决,“你若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那就来吧!”鹿卢挽了个剑花,牢牢守住房门。
风起,云涌。
枯枝败叶瑟瑟作响,剑拔弩张的庭院,骤然响起幽幽叹息,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身布袍的万翦,走了出来。
人还是那个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
但温和沉静的面容,却带了冷意,整个人散发着战场磨砺出的杀伐果决之气。
鹿卢惊愕回头,心跳如鼓插,嘴唇阖动了下,呼之欲出的猜测,却不敢开口。
“我回来了。”
万翦冲他点点头,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这么些年,多谢。”
第二句话,“凡人对怪力乱神总是心存忌惮,我为外人所趁,欠你一个说法。”
第三句话,“与尔并肩作战,寿考不忘。”
最后一句话,却是用秦国话说的。
鹿卢神思恍惚,颇有几分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张口:“没,没事的,应该的……”
他甚至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情绪激荡得,恨不能满院撒欢。
又担心白起会因旧事,对他有成见,同时,还有点儿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酸。
聚将钟也没想到,他召唤赵军亡魂,竟误打误撞冲开了白起的神窍,引得他前世记忆回归。
他很快镇定下来,冷笑:“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旧账算清楚,这样更好。”
鹿卢虽觉得赵军可怜,却不忿聚将钟翻前几世的后账,怒道:“你好意思说当面锣对面鼓?你带了四十万赵军,武安君只一个人,这不公平!”
“哈哈哈哈——”聚将钟蓦然爆发出悲凉的大笑,他仰面咆哮,“这四十万赵军又是怎么来的?你跟我谈公平?”
鹿卢还要再抗议,白起却按住了他,平静地扫视重重叠叠的幽魂,缓缓开口:“今夜,我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过了今夜,我可就不认账了。”
凄凄赵地战歌响起。
一个人唱,一群人唱,豪情、悲壮、忠诚,无数情绪排空而上,鼓荡着长风。
……
夜风在耳畔吹响,路两侧的风景,极速后退。
白中带赤的刀芒,照亮了漆黑夜空,邪气森森的弯刀,划出诡异弧线。
任子期与犬神,先后在益宁铁冶所,降下身形。
建筑内热浪未散,炙烤得人皮肤生疼,滚滚铁水还在淅沥着灌入方塘,激起红色浪花。
犬神抢先发难,弯刀裹挟着腥臭恶风,直袭任子期。
任子期得孙雁翎提醒,不敢托大硬接,飞身跃起,站在高处冲他笑:“来呀,狗头!”
犬神被他气得七窍冒烟,跳脚嚷嚷:“我是犬神!犬神!”
“犬,不就是狗字文雅点的说法嘛!”任子期极好心地教育他,“没事多读书。”
犬神火冒三丈,呜呀怪叫着,凌空切除十字花,纵横交叉的刀芒,呼啸着砸向任子期。
“锵!”任子期挥刀格开十字刀芒,转了转被震得发麻的手腕,面色愈加凝重。
这个同类,远比他之前遇到的化形神兵,难缠得多。
任子期身上缓缓透出白光,赤红的云雀虚影,由淡转浓,随着他张开双臂,清唳着破体而出。
那云雀,赤色如火,气势磅礴,明明凶悍到极致,却令人心生信赖。
犬神仰望着悍然袭来的云雀,眸色变幻不定。
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原来之前凶市万钟齐鸣,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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