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战书(1 / 2)

幕后说书人 小一先生 7997 字 2022-01-14

内侍沉默,给不了他回答。

赵顼警觉:“是不是相爷吩咐了你什么?”

他心中疑虑愈深,想起方才没想明白的,“那些女尼在开封府第一次上门时,分明就去别处藏身了,而今怎么会缢死在禅房?”

内侍战战兢兢,不敢作声。

赵顼顿时醒悟:“她们不是自杀,是西夏人将人灭了口,对吗?”

内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赵顼气愤,甩开人,直接跑去中书省。

“相爷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赵顼鲜少动怒,此时怒火上来,声音也高了几分。

“西夏屡屡犯边,我们还得岁岁赐币!而今,他们都在汴梁境内杀人了,相爷还是甩手不管吗?”

韩琦心知内侍拦不住他,见他冲进来,倒也神态如常。

他端起宰相威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不用我教大王吧?”

赵顼强压怒火:“那我可否跟相爷,讨要那些西夏人?”

韩琦道:“他们已经上路返程了。”

赵琐道:“他们返程,相爷可有交给他们一样东西?”

韩琦问:“大王想给他们什么?”

赵顼平复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战书。”

韩琦转头,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年轻人。

他才十六岁,意气风发,锐不可当,不同他爹爹的敦厚和爷爷的温和。

他的身上,有着太祖太宗时候的血性。

韩琦看他半晌,缓缓道:“一场战争要死多少边民,伤多少财物?大王可清楚?”

他忆起好水川兵败时,亡卒父兄妻子号于马首,故衣纸钱招魂而哭之景。

赵顼一愣。

“大军一动,万命所悬,你没到过边关,所以不懂。”

院墙外,文德殿钟鼓声传来,韩琦脑中响着李长吉的诗。

“从君翠发芦花色,独共南山守中国。”

他叹息一声,望着拱辰殿方向,“官家病情反复,身为人子,你自当清楚。而我鬟发斑白,半截身子也入了土。”

“我所求的,就是把这大宋江山,完完整整交到你手里。”

他侧身聆听钟鼓,“杀戮,非吾所愿。”

……

赵顼回到东宫,一连几天闷闷不乐。

乳母已经病愈,不过已无事需她作证了,颖王夫人将人留在了府中。

赵顼想着,她回宫难免再出意外,便也答应了。

只是西夏一事,像根刺堵在心口,连提笔写文章的时候都疼。

侍讲韩大人知道他心事,开圣寺一事他听说了,便试着安慰:“相爷执政多年,如此处置,自是有他道理。况且边防一事正逐步巩固,殿下还是不要忧心了。”

赵顼看着夫子,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坐回桌案,余光落到博物架上,看到一个鬼脸面具。

他愣了会儿方才想起来,那是江菽上次来时,落在这里的。

赵顼走过去,摩挲着鬼脸面具上的獠牙,慢慢将它戴在脸上。

倏而风起,面具两边绦带,随风招展。

他的思绪被长风牵引。

透过面具,想起那位以鬼脸遮面,与西夏交锋,二十五战未有败绩的武襄公。

赵顼敛目轻叹:“普天之下,难道再没有一位狄大将军了吗?”

韩维注视这位学生良久:“你心里还在埋汰相爷。”

他劝道,“相爷此番举动,以大局为重,合情合理。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不同,其施设之方亦殊。”

这句话耳熟,赵顼惊讶转身:“夫子也读过介甫先生的万言书?”

韩维一笑:“我倒不是读过,你说的王安石王介甫,跟我是至交。”

“为政在人,取人在身。”韩维走过来,摘下赵顼的面具。

“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明一察道,耐心去等。待他年你端坐垂拱殿上,自然都会有的。”

他看着面前这位学生,语气郑重似是承诺,“无论是社稷之托,还是封疆之守。”

汴梁城的上空,萧萧风起,高秋已至,长风送过雁群。

……

立冬刚过,待漏院早早升了炉火。

周谌安倚在门首,听见身后有人喊:“周大人,昨夜头场雪下了,外面风凉,何不进来避避?”

是三司使杜廉。

周谌安侧了半边身子,天光未明,厅院里头,等候早朝的官员,一个个捧了碗猪肝粉肠粥在吃。

他状似无意掩了掩鼻子:“还是算了。”

杜廉跟着瞅了一眼,笑笑:“忘了你是南人,吃不惯这东西。”

周谌安笑道:“杜大人,别绕弯子了,您有话就直说罢?”

杜廉咳了一声,索性不遮掩了:“昨日下殿后,官家单独留了你,想是另外派了差遣。不知周大人可否要老夫帮忙啊?”

周谌安觑他一眼:“帮忙?”

他假意咦了一声,“我还以为大人要为这事给我赔罪呢?”

杜廉面色讪讪,不去看周谌安:“我哪有什么罪可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