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海井(1 / 2)

幕后说书人 小一先生 7499 字 2022-01-14

银筝擎灯,走到孟长河身边。

她把灯烛举近,两人才认出来,这人是巷尾拉纤的严老伯。

濡湿孟长河衣衫的,果然不是雨水。

老伯胸口肩背,被人砍了十数刀,中衣都染成了暗红色。

孟长河闭目,长吁了一口气。

他预感不祥,伸手去叹严老伯鼻息,发现老伯沿途敲门过来,耗了太多气力,此时已经咽气了。

次日,雨水收了,天色澄明。

孟长河提了木桶出门,去河边打水,昨夜一桩命案,他家木门上都是严老伯的血迹。

孟长河提水回家。

邻居宋大娘看见了。喊住人:“小伙子,昨夜是你开的门吧?”

孟长河称是。

宋大娘骇道:“大晚上,那声音可把我吓坏了!我男人外出未归,我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哪敢给人开门!”

孟长河放下木桶还未应声,见她转头又去诘问对门辛大叔了:“老辛,你身强力壮的,昨晚上怎么也不敢开门?”

辛大叔还在箍桶,他是个老实人,被宋大娘一问,立马涨红了脸:“我那是没听见!我晚上睡得沉,要我,铁定给他开了,还能救条人命!”

巷尾,苏小六跟着哂他一句:“你睡得沉?你怕是被吓破胆了吧!还好我耳朵灵,看严老伯叫得凄惨,赶紧连夜跑去开封府报了官。”

孟长河昨夜里开了门,没多时,小六就领着开封府衙役过来了。

可惜,严老伯终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而杀他的,竟是他亲生儿子,严凛。

宋大娘摇头:“真是作孽哦!哪有亲生儿子杀父亲的!”

苏小六道:“你可别说,严凛这脾性,要杀他老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终于下手了。”

孟长河停止擦洗的动作,转头问他:“为何?”

苏小六替他接着往木门上洒水:“你搬来西河驿时日不长,怨不得不知道。严凛脾气倔,他老爷子却也不善,要不是忌惮国朝‘不孝者弃市’,他早就杀他爹了。”

“前日子他生病,给银钱让老爹买猪骨煲汤喝……没想到,那老头却买猪腿肉红烧了,只管自己吃。”

“他当时就气得说,病好一定宰了这老贼。病一好,居然真把他爹给杀了!”

宋大娘又摆头:“作孽哟!”

苏小六道:“严凛倒也痛快,衙门里官爷一问,他就利落承认了,说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那老东西活得太招人恨。”

“开封府判了他弃市之刑,孟大哥,你待会儿上街,可以去瞧瞧。”

孟长河可不想围观行刑。

不过,这门板上血迹总擦不干净,他想索性买点红漆刷了去。

……

孟长河住的地方,叫西河驿,离州桥夜市不远。

现下是白天,摆摊的小贩少了很多。

官府明令禁止占道经营,所以,白日里来看,州桥这条路,倒是十分宽敞。

他走过州桥,沿朱雀大街走到底,远远就看到一处地方,人头攒动。

想必,那里就是官府行刑之地、严凛弃市之所了。

孟长河脚步没有停留,往前再走上两箭地,就到了相国寺门口。

往年的庙市分外热闹,今日却被严凛吸引去了大半,庙市里,人群并不似平日熙攘。

相国寺庙市,从门口双拱桥开始,地上就次第摆开了各种珍奇古玩。

孟长河走上石桥,穿过殿前卖熏香丹青,测字算卦的小摊。

绕过脂粉铺子,花鸟棚,再绕过前殿,才看到后头零星卖着日用杂货的小贩。

孟长河买好了生漆,趁着人少。便在寺里转了一圈。

他居汴梁一年有余,还是头一回逛这相国寺。

寺里两侧回廊都有郡望题字,孟长河边走边看,不时称赞。

待进了大殿,发现殿内墙上也有,他到佛前进了香火,又踱到一边细细看了下来。

来此题字的,都是饱学之士。

孟长河忽然看到一句:“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当即心下一颤。

算时日,自熙宁二年至今,他离开江宁竟已快两年了。

孟长河看着这诗出神,未觉身后有人靠近。

一个声音道:“这诗是相爷熙宁元年旧作,原诗题在城北西太一宫,被慕名者拓印至此。”

说话人声音耳熟,孟长河急忙回头,一看果然是旧识。

来人叫李秋潭,在孟长河的故乡江宁府,做过几年通判。

他眼里藏不住兴奋:“你一进门,我就觉得背影像你,跟了一会儿,没想到还真是。”

他抬头去看墙上的诗——王安石王大人,去年十月,刚被擢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秋潭自然称他为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