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竹灰头土脸出了山门,适逢推官带了衙役上来。
“是那巫师将你撵出来了?”推官问道,“你原本作何打算?”
傅春竹道:“死的人里,有几户没请他驱邪,我想骗他去歇一晚,看这神巫除了装神弄鬼外,究竟有没有害人的本事。”
推官道:“这好办,你那番说辞,我们照说一遍便是。官府请人,由不得他不去,只是这后面他配不配合,可就不知道了。”
傅春竹忙道无妨:“你们把人请过去就行。平津路陶大财家,就说死者是我母亲的陪嫁老仆。”
主仆两人别过衙役下山,刚上渡头,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人原本堪堪走过,看了傅春竹一眼,又停下来:“公子这鹤花了多少银子?可否转卖给我?”
傅春竹奇怪,看人衣角染了草痕,一副行旅模样:“兄台是想买了,回客店炖汤?”
那人摇头失笑:“它们伤势虽重,养养还是能好的,不知公子肯卖否?”
平安将鹤颠了颠:“那可不行!我们还指望拿它坑人家字画呢!”
傅春竹按住他肩膀,改了主意:“平安,给他罢。”
那人道谢:“鄙人孟泽,字长河,敢问公子姓名?”
面前人说话温润,傅春竹回了名字,却不肯受他银子:“我跟兄台有缘,这鹤就送与你罢!”
孟长河笑笑,竟也不推辞,从行囊取出一物道:“这是沉香木,燃上片缕,就可满室生香。”
傅春竹自然知道这等好物,让平安收了,道:“孟兄在钱塘待多久?若不着急赶路,可到舍下小住几日。”
孟长河道:“不敢叨扰,我来钱塘,是为五蕴寺刻佛像,住处也已经寻下了。”
傅春竹有些讶异:“孟兄举止倒不像个匠人。”
他又道,“判五蕴寺公事的杨公跟我相识,看来,不日就能跟孟兄重遇。”
孟长河跟他微笑别过。
……
傅春竹回到杨府,杨方平的心经最后一字恰好落成,不日,便可漆到五蕴寺壁上。
婢女替他净手。
杨方平换了件薄缣衫子问:“事情问得怎么样了?”
傅春竹摇摇头:“我同推官,往各家去了一遭,没发现异常。”
屋内干净得很,半分痕迹都没叫傅春竹发现。
杀人的东西,看来不在屋里。
他又道:“倒是路上碰到一个可疑的人。”
……
傅春竹跟那孟先生作别。
平安看人走远,方敢出声:“公子,你既然赏识他,为何又提防他啊?”
沉香木还攥在平安手里,傅春竹丝毫没有去接的意思:“你注意到他衣角了没?上头有桔梗痕。”
……
死者其中一位是药农,院门口种了一片桔梗。
傅春竹两人,衣色皆淄,花痕染上去,看不出来。
孟长河的月白色衣摆上,却是斑驳一片。
“更何况……”傅春竹道,“这山路不是只通玄清观么?他修五蕴寺,跑这上头作什么?”
杨方平叹了口气:“总之,此事你小心应对,不要叫人抓了把柄。朝廷新令,诸案件若有疑虑,当奏而不奏,科罪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