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初遍,沈通才就摸出了门。
他伤还没好透,侧身挤过门缝时,疼得咳了一声。
地是软塌塌的泥地,踩上去没声响,只是屁·股后面留两条脚印子,将沈通才的一通心思透了个底。
他掂量掂量天色,心想着待天大亮,事儿也该办完了。
到时,去邻近荷塘里偷两截藕,回来真被人撞见,这番鬼崇行动也好有个说辞。
沈通才垫脚提气地走,直走到小林岗,天才刚漏了一抹白。
地方昨日便探好了,那家人出殡的时候,他还跟着看了一路。
“亏得家底子薄!”沈通才的铁锹,已落在人家坟茔上。
一铲子下去,坟头削平一半,“要是大户人家,又封又树的,我还真拿它沒办法!”
到底是带着伤,起一座小坟,也耗了沈通才大半天光景。
他又一铲子下去,将那柳木的棺材,撬起条缝儿。
新死的尸体,还没招蛇虫。
可密在棺材里半宿,多少也有些异味。
沈通才却不嫌弃,哼哧哼味地将那棺材板掀开,里头苦主的形貌露了出来。
日头这会儿刚跳出山峦,沈通才眯着眼睛辨了一会儿。
铁锹哐啷一声,砸在棺材板上,坟头乌鸦都惊飞几层。
“这……这怎么是个姑娘!”
……
“太祖微时,尝于汴梁郊外古寺逢一老僧。彼者昆太祖有不世之才,天人之貌,倾寺庙全部物资以济……”
沈通才盘坐路中心,手边摆着只鸡笼子。
一只芦花鸡瘦得不像样,瘫在笼子里,看主人叫唤,也不理睬。
“那老和尚接济太祖的,就是这芦花鸡!”
沈通才大喘一口气,“就是这鸡的先辈!各位英雄好汉,走走看看,十文钱便可带走!”
街市人流如潮,却没人理他。
沈通才叫唤半天,改了买卖:“不要芦花鸡也成,那寺庙后面还有个荷塘。太祖临走,老和尚又挖了两截嫩藕相赠!”
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抽出截藕来,那藕水淋淋的,还带着池塘的土腥气,“看看这藕,鲜淋淋脆生生!两文钱就归您了!”
依旧是没人搭理。
沈通才拽住一路人衣角:“老人家,方才你听也听了半晌,就是勾栏里说书的,也该得几文赏钱吧?”
那老丈袖子一扯,走了。
日上晌午,莲藕上露水都干了,他这鸡还是没人光顾。
沈通才气愤,掰出截藕,塞嘴里吃着,边吃边喋喋不休骂人。
平安听不过:“公子,他这都骂一早上了,不知几时消停。咱们换个地儿打尖吧?”
傅春竹等的人还没来,他不理平安,让小二再送壶酒来。
平安撇了撇嘴。
路旁柳枝探上了二楼,他折了根,胡乱地嚼着,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楼下人继续“说书”。
……
沈通才吧嗒吧嗒咬完了一截嫩藕,精气又鼓足了。
他将那只芦花鸡,从笼子里揪出来,放左肩上架着。
他肩膀生得窄,要让那鸡不掉下来,还得半抬起左臂,整个人看上去,相当滑稽。
沈通才还在吹嘘他这鸡的神通,说它会数术,将米粒扔地上,让啄几粒它便啄几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