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骚这个季节的夜晚比龙德岛凉多了。大伙一顿酒喝得天昏地暗后,荣兵才送黑胡子几个人下船。上了码头他拽住了刚想跟着溜走的邦子,和黑胡子道别之后,就拉着他走了。
两人默默地沿着月色下的粉红海滩慢慢踱着步,良久无语。
荣兵使劲搓了搓脸,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景物叹了口气。粉海滩不是这个时间逛的,它最美的样子是在夕阳中。
“罗宾,心事重重的到底咋了?我问大伙,都支支吾吾地不说。”觑着荣兵那一脸的落寞,邦尼特忍不住问道。
荣兵没回答他,却忽然笑了,从刚才那落寞的表情毫无过程地切换成了快乐的笑容……
“邦子,小雷特欧和桑乔聊天之后跑来悄悄告诉我,你又出糗啦?哥们够意思不?还替你保密呢。大叔他们都不知道。”
没错,邦尼特少校又出糗了,准确地表述是——又作死了!
去年十二月份萨奇和邦子离开龙德岛后,这师徒俩就长途跑到加勒比海西北的墨西哥湾那边撒欢去了。
“美洲大魔王”和“变态少校”双船驰骋!从“韦拉克鲁斯”港一直到“伯利兹”沿岸,俩货尽情地发疯玩命地劫掠!虽说没逮着大肥羊,但小鱼小虾也着实祸祸了不少。
一直玩到三月份,黑胡子同学有点倦了,打算去伯利兹东边的“图奈富岛”休整,保养船只消化战利品和分赃。但玩得正嗨的邦尼特同学一听就撅嘴了!
也是啊,俩坏孩子本来说好了要在网吧玩通宵的,现在刚热了个身,大游戏还没玩上呢,一个孩子忽然说要回家写作业去,另一个孩子能乐意吗?
于是邦子同学连堆放在安妮女王复仇号上那些赃物也不顾,不知咋就把自己的船员都忽悠瘸了,和黑胡子分道扬镳,带着自己的复仇号打算单独干一票大的!
荣兵当然知道邦子咋想的。他太了解自己这位虽然长着一张婴儿肥的白净娃娃脸,但内心狂野无比欲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朋友了。他准是想自己单独猎只大肥羊很牛鼻地往黑胡子面前一扔,然后摘下海狸皮三角帽轻搧,望着远处海面上的夕阳语气淡然地凡尔赛一句:“天气不错萨奇……”
可人生为什么老是理想相当性感,现实“pia!pia!”打脸”呢?
3月28日午后,在海湾群岛最大的那个“罗阿坦岛”附近,“爱德华船长”果断行使了海盗们“战时一切权力归船长”的特权!兴奋得眼珠子通红地命令自己只有10门小炮50个弟兄的复仇号,追着一艘四百吨26炮有近百船员的三桅大商船“新教徒恺撒”号嗷嗷狂奔!
可想而知,邦子近几个月来跟他的导师黑胡子学的那些招儿全用了个遍,最后的结果是,交战三小时,一直到大炮的火光绝望地在夜幕中闪烁又熄灭……邦子船长才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恨恨而退!
后来邦子同学也垂头丧气地从网吧回图奈富岛写作业去了。被自己的船员们无情怒批之后,又被黑胡子的手下们尽情群嘲。这个刚开了窍的傻子悲凉地发现,自己依然是那个全加勒比倒数第一的弱屁船长!
邦子还发现,原本就以毒嘴著称的罗宾现在变本加厉地不厚道!不过他也理解。一个青年没事儿就直眉愣眼地发呆满脸落寞之色还时不时地叹口气,还能为啥?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失恋了呗!
海水在有节奏的呻音中不停地抚摸着海岸,犹如抚摸着情人那裸露的淡粉色皮肤。月色皎洁树影婆娑,两人互嘲到无言,就缓缓地走着,默默地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一阵暧昧的喘息和“唔唔嗯嗯”之声从前边那块巨岩后面被微风吹送过来……
两人都没当回事儿。在这充满骚味儿的拿骚,时时都是交配时光处处都是打炮之所,没啥奇怪的。可你要是一抬头发现这俩是你认识的人,那多少还是会有点小惊奇吧。
看了看有点惊慌地匆忙整理着衣裙的女人和那个气哼哼地狞视他们的男子……原来是安妮和白衣杰克手下那个脸蛋很帅眼神很凶的小伙子。荣兵愣了一下,就拉着邦子转身朝码头那边走了回去。
“呸!”荣兵头也不回地啐了一口。这月色下浪漫的粉红沙滩,怎么忽然之间就弥漫了一股子浓烈的骚味儿呢?真他妈败兴!
刚走回码头破败的石堤前,就看到一个小伙子朝这边跑来,嘴里喊着:“罗宾,等等我。”
“找我喝酒啊?改天吧,我今天喝不少了。”荣兵拍拍小叶芝的肩膀。
“不是,到我家去一趟吧,有人想见见你。”小叶芝还是那样,一笑一口小白牙,阳光又可爱。
荣兵有点奇怪:“这么晚了指名要见我?谁呀?”
小叶芝笑嘻嘻地瞅了邦尼特一眼没出声,邦子知趣地冲他俩摆摆手,转身朝拿骚镇里走去。
“我姐。”看着邦尼特走远了,小叶芝回过脸来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
荣兵早在四年前就听过这位据说“追求过她的小伙子们能从大伊纳瓜岛一直排到小伊纳瓜去”的大美女的芳名了。
不过荣兵还是不服气地腹诽道:“俗话说,灯下不观色。哼!真到了阳光之下,不信你还能这么完美?”
但至少此时在这间小木屋里油灯的光晕中,玛丽?叶芝的外形是个近乎完美的女人。
近170的的女性黄金身高,蜂腰宽臀。金色自然卷曲的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皮肤雪白娇嫩,红唇的色泽非常自然,似乎连唇膏都没擦。微笑时,两边嘴角纤细的弧度很好看地上翘着,微露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尤其是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你时,甚至会令你有点失神……
荣兵还记得小叶芝说姐姐比他大了足足十五岁!那玛丽今年得多大了?快四十了吧?欧洲女人通常都不怎么抗老,可她怎么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呢?
说实话,这位玛丽姐还真挺符合荣兵对女人“内方面”的隐秘欲求。要放在半年前,指不定他今晚回船上还能偷偷在被窝里幻想着这位性感大美女悄悄鼓捣点啥事儿呢。
没办法,他也曾试着幻想过温妮,可立刻性致全无!温妮的纯净,和他对温妮那纯洁的爱恋,再加上温妮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推崇的那种无性的骑士之爱,使他甚至都不敢把温妮往男女之事上想,一往上联系就觉得龌蹉!他对此很不解也很矛盾,可事实就是这样。
甚至有一次自制力稍一溜号,他都幻想过爱玛姐。过后自责得不行!好几天都躲着爱玛。把爱玛奇怪得一直追着他问到底咋得罪他了。
可现在不同了。这半年来,荣兵非但丝毫没有那方面的念头,甚至都不愿意看女人,越是漂亮女人越不想看。因为所有一切能触动他联想起那个女孩的人和事,他都会极力回避。这应该是人类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吧。
所以此刻他最多能看在小叶芝的面子上,冷淡地保持着礼貌,倾听他姐姐想见自己的原因。
玛丽修长的纤手提着瓷壶,倒上了一杯泡好的热茶亲手端给荣兵。
居然是“Singlo(松萝茶)”,而不是欧美这边最常见的“Bohea(武夷红茶)”。
她怎么连我喜欢喝绿茶而不是红茶的习惯都知道?连小叶芝都不知道吧。碰巧了?荣兵的脸不知不觉间严肃下来,心也暗暗提了起来。今天这事儿,似乎处处透着不简单……
客套地绕了几圈废话之后,看着荣兵越来越戒惧的表情,玛丽笑了。把小叶芝打发出门,注视着荣兵终于缓缓切入了正题……
“罗宾,其实我们已经观察你很久了。”
“……你们?你们是谁?用什么方式观察我?”
“我们是一个庞大广泛而又松散的组织,至于观察你的方式……我得先对你说句对不起……”
不到十分钟荣兵就“呯”地摔门而去!此时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他连在坐在院中惊诧地望着他的小叶芝也没理,径自快步出了小院走进夜色中。
当天夜里,惊疑不定的公司六位董事都被叫到了船长室。紧接着被叫进来的还有老水手艾海伍和黑巨人奥德。摩昂也被叫来了,因为他是这次航行的甲板长。
荣兵绷着脸先对老德克说:“大叔,我想宣布个事儿。”
老德克看着他的脸色,点点头没出声。
“艾海伍,奥德,还有龙德岛上那个土地,三位代号是啥?”荣兵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二人的脸。
二人都没出声,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诧,只是沉默着。大伙立刻看出来了,这里面真有事儿!
“好几年了,我就是个猪——脑子!其实那次在布兰基亚我就隐约觉着不对了!怎么二位一个老水手一个非洲人,居然会对历史和时政有着那么深刻的理解?还有那个一副憨厚之相隐藏得更深的土地!之前在波士顿他怒怼詹老三那次我就觉出哪里不对了!一个沉默寡言只会伺弄庄稼的印第安人,怎么忽然变得言辞如刀锋般犀利,把个博学的陛下都给怼没词儿了?行!你们内个组织真有人才哈?牛掰!我服!我们龙德帮都是猪!一群猪!……摩昂!”
摩昂绷着脸上前一步。
“从此刻开始,这二位是咱们的贵宾,不许贵宾再参与船上的任何工作!明白吗?”
“明白!”
“梅里尔!回龙德岛后,让这两位和那个土地都收拾好他们的东西,从优给付薪酬,派船送他们仨到格林纳达。然后人家想去哪儿就随便了,记清楚了吗?”
“是!记清楚了!”
荣兵刚起身就被老德克一把拉住……“罗宾,我看出这里有事,能说明白点吗?”
荣兵挣脱了大叔的拉扯,只扔下一句:“改天吧大叔。我头疼欲裂……还有点恶心!”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船长室。
“自由公义会”?这他妈又是个什么邪教组织?你咋不简称“自公”呢?这帮人心机套路也太深了吧?可他们到底想利用我们干啥?
去他妈的懒得管它!看来这款游戏的剧情已经进入极其阴暗压抑的阶段了,烦!马鼻的烦死了!
荣兵在吊床上烦躁地来回翻着身,粗重地叹着气,不知到几点才终于朦朦胧胧地睡了一会儿。
天上浓云低迫阴沉如墨,像是随时就要和谁暴怒翻脸一般!次日上午,拿骚海盗合众国的大会终于召开了,地点仍是在已经关闭的维讷尔酒店那个庭院里。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两年前参加海盗大会的风云人物中,双王虽在,却已是权威尽丧。海岸五杰中,大家都听说“加勒比王子”黑山姆死于鳕角,刚才来的路边那棵大榕树上,“法兰西亲王”巴罗还像只鸟儿一样挂在站笼里展出呢。
至于九大船长,法国猛狮庞德维昨天就悄然远遁,连大会都懒得参加;恶狼约翰?马特尔被皇家海军击溃后据说是饿死在圣克洛伊岛的丛林里了;秃鹰拉布其下落不明;蝮蛇麦卡锡被龙德帮用枪打碎了两个膝盖骨又用铁钳子拔光了满嘴的牙,现在被扔进海滩上一个破窝棚里,不知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日出。
老面孔少了很多,但新面孔更多。别的不说,就黑胡子这次带来那七百人中,至少有四五百是以前从未到过拿骚的新人。
维讷尔酒店后面这片庭院着实不小,这不,一两千号匪徒聚集在这里还是挺显宽敞的。
庭院中的人很自然地就边界模糊地分成了两个大堆。范恩那堆人大概有四五百吧,对面詹宁斯那堆不知多少,但肯定比他们的两倍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