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都去!谁他妈敢不去以后直接给他发功勋养老金供起来!活活特么臊死他!”
“好!那就抓紧时间,万一老德克回来,他又不忍心了。中岳炮台上的火药搬下来没?雷特欧你去看看。大伙把所有的黄金檀步枪都带上,子弹刀具都检查好,出发!”
敞开的大门口照射进来的耀眼欲花的光线中,静静地站立着一个柱着双拐戴着半幅木制面具的独腿人……
“贝……你咋也下来了?”荣兵有点吃惊!以贝勒的腿脚,从高高的中岳炮台走下来得多艰难?
“各位,请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和罗宾说。”
龙德公司知道贝勒真实身份的没几个。其他人虽说不知道他是谁,但都知道罗宾对他非常看重。所以没人敢接触这个奇怪至极的人,更没人敢招惹他。此时依言纷纷走出了大厅。
“罗宾,别杀萨奇行吗?”
荣兵面色郑重地走上前去与他对视……
“贝勒,我知道他是你朋友,但请别让我小瞧了你的正义感和良知!行吗?”
贝勒笑了,牵动着嘴角那条长长的歪斜的疤痕……
“我知道他得罪过你,这次尤其严重。但他罪不至死吧?”
“哈!要照你这么说,那这世间谁又是该死的呢?就算我不计较他一再地对我轻慢侮辱和威胁。就算我都不计较他这次对我们的三千里追杀!就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王!就说他曾无耻地娶过十几个少女,却在自己享用之后就把小新娘扔给一群邪恶的手下去祸祸!就说他曾经让那么多被俘的船员水手甚至无辜乘客走木板!贝勒你把手放在胸口重新来告诉我一遍,爱德华?蒂奇该不该死?!”
贝勒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眼神中还是能透射出明显的惊奇……
“你这都是从哪里听到的?”
哪里?我能告诉你摆渡上随便一搜满眼都是他的恶行吗?荣兵很无奈。
“从一个……嗯……信息量很大的朋友那里听到的。”
贝勒摇摇头:“罗宾,传言不足信。”
“我知道!可你敢说爱德华?蒂奇没杀过人?他那美洲大魔王的外号是咋来的?”
“罗宾,在弹雨漫天刀剑互搏的战斗中杀人,算杀人吗?”
“不算,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杀死对方的战士,那和谋杀虐杀无辜者,或是残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完全不一样。”
“那么爱德华?蒂奇就没杀过人。”
“啥??”
“嗯。他没杀过人,我确定。”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荣兵真想顺手就从裤兜里掏出华为荣耀打开摆渡输入“黑胡子的罪行”然后教贝勒怎么逐条点开亲自查看。可他现在从裤兜里连根烟都掏不出来。
“罗宾,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了。在这个世上他愿意与之说说心中秘密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几乎了解他的一切。在战斗之外,他基本上不杀人……除了某些极特别的情形下,杀过几个早就该死的人。很多英格兰海盗只是不杀英国人,却可以随意虐杀其他国家的人,但至少我和萨奇从没这么干过。至于你说的他娶过很多少女新娘,我更不知你是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萨奇除了妓女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我知道他喜欢一个叫玛丽的姑娘,住在北卡的巴斯镇,是磨坊主欧尔蒙的女儿。萨奇37岁了,至今单身,从没娶过妻子,娶过十几个少女从何谈起?”
木有?荣兵有点懵圈……
“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走木板?那是什么意思?”
“贝勒,你身为曾经在全美洲排名榜首的海盗,居然不知道啥叫走木板?这我很难相信啊!”
贝勒又笑了:“罗主事请帮我……嗯……用你的话说,科普一下吧。”
“不就是残忍的海盗们最爱干的恶行——把俘虏双手反绑蒙上眼睛,用刀逼着他从船舷走上探出船外的一块木板,可怜的俘虏在未知的恐惧中,一直走到木板的尽头然后从高高的船头掉进海里活活淹死吗?贝勒,你敢说你不知道??”
贝勒笑得更欢畅了,只是以他现在的面相,这种欢畅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真遗憾我确实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儿,我还以为在加勒比关于海盗的事情没人比我更懂呢。受教了罗主事,你不去写小说绝对是巨大的浪费。因为听起来这故事还挺有趣的,应该会有读者。”
啊???全都是假哒?荣兵对这时代海盗所知的那点事儿本来就少,现在更是彻底懵逼了!连黑胡子都不是杀人魔王?那凭啥后世一提起最凶恶的海盗,人们老是先想起他的名字呢?
荣兵呆呆地发着愣,不过转念一想,对啊,有可能是假的啊。他记得好像还在哪儿看过,说什么黑胡子是个独眼龙,有一条木腿,肩膀上总爱蹲着一只老鹦鹉啥地,那不更扯吗?
“罗宾你想想,如果萨奇真是你说的那种恶魔,他会有资格做我的朋友吗?你知道我从不屑撒谎,这是我的骄傲。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不会把我仅存的这点骄傲也拿走吧?”
“我不是那……”
“其实刚才罗伯特去中岳炮台搬火药时,我就问明白了。罗宾,萨奇想抢你的船绝不是出于贪婪。事实上,如果他只是为了要一条海盗船,那咱们的麦德道哥白给他他都不会要。不实用,还招风惹祸。他和老霍尼戈春天的时候在莫纳海峡,就用了两条小单桅帆船就劫获了足足四十万比索!”
“那他干啥这么跟我过不去?”
“我明白,他这样做首先是为了我。他不知在哪儿听到的流言,说我没死,被秘密关押在波士顿。为了救我他要大闹北美殖民地,可没有强悍的战舰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二是为了詹姆斯三世陛下。萨奇从前没接受过任何英格兰的国家公职,他其实一直很鄙视甚至很憎恶那个被一团钱蛆操控的政权。但他现在情愿相信陛下在拿骚时对我们所做的承诺。他相信陛下会带给我们一个真正为了大多数民众的利益着想,而不是服务于少数权贵和无良的所谓社会精英组成的那团钱蛆!他相信陛下真会带给我们一个更干净的,全新的英格兰!所以他很珍惜那条蓝绶带。我理解他,因为他就像春天那时的我……”
沉默了片刻,荣兵终于点点头:“我不信教皇也会信你,贝勒。因为你是不会撒谎的。那……好吧,这次就算了。但他下次要是再敢无故羞辱我,我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他的!”
贝勒一笑:“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罗宾,带我上船吧。虽然我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可现在没法子了。我得找到他,否则他再这么疯狂下去,结局注定会像我一样,毁掉的不只是自己。”
次日下午,圣文森特岛最南端的鱼嘴湾。
被堵在岬湾里走投无路的爱德华?蒂奇提督率领着他仓促之间准备不足的舰队一字排开朝湾口压了过来,准备拼命了!
没错,这个会变戏法的黑胡子现在统领着一支小型舰队了!他的旗舰竟然是昨天早上在大雾中和疯狗号互相吓唬互相伤害的那艘“协和号”!
站在船头举着指挥刀的黑胡子或许正在奇怪,对方为啥敢径直冲过来像是准备打接舷战一样呢?打接舷战?自己这一两百亡命之徒分分钟可以团灭龙德帮吧?
麦德道哥和协和号船头对着船头互不相让地接近中……
现在都不用望远镜,黑胡子仅凭肉眼就清楚地看到,站在对面船头的正是那个令他很鄙视也很反感的东方年轻人。
可讨厌的东方人身边那个奇怪的面具人又是谁?蒂奇船长脸上狞恶的笑容渐渐僵住了……举着指挥刀的胳膊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那个人……他……”
那的确是个非常奇怪的人。脸上戴着半幅木头面具,露出的左半边脸上满是丑陋恐怖的伤痕!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船舷,长长的黑发被海风吹拂得飘舞凌乱……
蒂奇船长的心猛地一揪……嘴唇忽然变得煞白!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满是复杂得无人能懂的情绪……
两船略略交错着几乎相贴……蒂奇船长听到那个奇怪的人忽然开口了。声音是如此陌生,可这声音里饱含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熟悉……
“老友,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你也会是这样。我不该出现,现在却不得不出现了。我想对你说,我知道疯狂的感觉,更知道疯狂的结果。所以……收手吧萨奇。”
荣兵根本无法想像,在蒂奇先生那张恶鬼般的脸上竟会见到如此强烈的情感!
指挥刀不知何时掉在了甲板上……黑胡子像个溺水之人一样双手死死抓着船舷!好久好久,才从颤抖的胸腔里低沉黯哑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山姆?!”
面具人缓缓摇了摇头……
“忘了那个名字吧,萨奇。1717年4月那个暴风雨夜过后,世间再没有黑山姆,只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苟活的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