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安妮女王复仇号(上)(1 / 2)

荣兵日记 雷森道 10724 字 2021-12-27

“圣文森特岛”位于北面的“圣卢西亚”和南面的“格林纳达”之间。

在加勒比诸多的海岛中,荣兵对这个岛几乎没啥印象。它似乎太没存在感了。原因是,这个岛直到目前为止还没被任何国家有效地殖民。这让荣兵有点惊讶,这么富饶的一个大岛,居然还是个无人荒岛?

可现实很快就用非常惊悚的方式纠正了他的错误认知。

当龙德帮和黑胡子匪帮第一批登岛的三十多人刚走上海滩没多远,就被对面茂密的丛林里骤然射来的一片箭雨吓得魂飞魄散狼狈万分地逃回小船。玩儿了命地又划回海中的大船后,蹲在船舷边惊魂未定的荣兵才算明白了——没被欧洲人殖民的岛屿可不等于无人荒岛啊!

这里有人类居住。荣兵从老艾海伍口中知道,占据这座岛的是桑博人。就是和义盗团那位朱大爷同种的混血。他们是1635年一艘失事运奴船上逃亡的黑人与圣文森特岛上的加勒比印第安人通婚的后代,他们就是勇武善战的“加里富纳人”。

英法两个贪婪的帝国并非没有对这片广阔富饶的大岛伸出过邪恶的小爪子。英国早在90年前就把这个岛赏赐给一个啥啥伯爵了,在那之后法国人也曾多次尝试殖民这里。全都白扯,这些骁勇善战的加里富纳人谁面子也不给,谁来削谁!包括今天登岛的荣兵。

朱利安从荣兵后衣襟拔下一支穿在衣角上的细小吹箭,对着阳光仔细瞧瞧,又用鼻子嗅了嗅,点点头说:“还好,不是木薯毒箭。”

“木薯除了做面包还能做毒箭?”

“土地”笑了:“不是咱们常吃的甜木薯,是汁液紫红色的苦木薯。熬制出的毒性虽然没有箭毒蛙和蛇毒猛烈,但胜在可以长年保存毒性不失,是我们印第安人最喜欢用的毒箭。”

老艾海伍埋怨道:“都说了等我们捆好帆以后让我和朱利安先上岛,你干啥不打招呼就抢先上去?”

荣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在望远镜里看到一大片贝基亚李子,我就渴昏头了。”

贝勒看到黑胡子站在船舷边朝他打的手势,就扭头对荣兵说:“萨奇要消化战利品了,他要咱们也去南边的贝基亚岛。”

荣兵点点头。他知道贝勒肯定有好多话想和黑胡子说,就对老艾海伍说:“大叔,传令起锚,咱们也去贝基亚。”

“船长,你让老洛隆掌舵吧,我和朱利安划小船上岛去跟加里富纳人谈谈。咱们龙德岛离这儿太近,这个邻居其实早该拜访了。”

“不行!我可不能让你俩冒险去和一帮邪恶的野蛮人打交道。”

荣兵这句出于好意的话,没想到立即招致了三门火炮的轮次狂轰……

老艾海伍:“罗宾!他们不是邪恶的野蛮人!他们是正直的加里富纳人!”

朱大爷:“罗宾!他们是与我有着相同血统的桑博人!”

土地:“罗宾!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荣兵自知失言,赶紧双手高高拱起:“走口了!我胡说八道!三老四少饶孩儿一命!”

“哈哈哈……”众人哄然大笑。连贝勒都忍不住跟着很吓人地咧了咧嘴。

月亮升起的时候,树林边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大块大块的帆布东一片西一片铺得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篝火也陆续点亮了,火光闪耀着与繁星争辉。

虽说没打起来,但龙德帮和蒂奇帮明显还是尿不到一壶去。双方的营地之间隔着老远。还不时还会有几道仇视的目光在空地间飞来飞去,犹如飞刀一般!其中就包括荣兵的老仇家塔克和凯撒。

现在的荣兵可不是当年的小走私贩子罗宾了。谁敢瞪他他就歪着脑袋瞪回去!就比谁不眨眼的时间更长。还好每次都赢了,就是眼珠子整地酸不拉叽的忒不舒服。

蒂奇下午打了两只白尾鹿回来后,就和贝勒这对好基友一直坐在山坡那里说不完地说。荣兵挺意外的,他想像不出,一个像黑胡子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这么话痨?

荣兵把一条烤好的鱼放在大芭蕉叶上,朝山坡那边招招手,又吩咐雷特欧带人去搬酒。这才坐在草地上擦了擦汗,点上根烟抽了起来。

黑胡子蒂奇先生就像个扶老大爷过马路的三好学生一样,搀着贝勒的胳膊慢慢朝这边走来。

荣兵叼着烟又蹲起身,拿着一大块用树枝串好的鹿肉放在火上开始烤。

“罗宾,萨奇想看看你的刀。”

荣兵回身看了一眼正饶有兴味地摆弄着下午打猎时用的那枝黄金檀步枪的黑胡子,犹豫了一下,把MadDog从后腰拔出来递给贝勒,回身接着烤肉。

忽听身后黑胡子惊奇地“哇——噢”一声。扭头一看,只见这厮反握疯狗刀正盯着手背上刚刚划开的口子笑眯眯地欣赏呢。

“变态分子!你咋不用咽喉正中凸起那块儿试锋呢?那不更哇噢?”荣兵腹黑了一句就转回头接着烤肉。

暮色四合,香气弥漫。喧闹的营地满眼都是火光中的笑脸,满耳都是粗豪放肆的笑骂吵闹声。

双层的铁板支架坐在火上,下层煎着裹了面浆的鹿肉排,上层翻炒着新鲜的鸟蛋。一股浓郁热辣的生活滋味正缓缓浸润着心灵,荣兵一边用木铲翻炒着,一边幸福地眯起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黑胡子和贝勒碰了下酒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放下瓶子又抄起那枝黄金檀步枪爱不释手地摆弄起来。

“山姆,这小子不是龙德帮实际的头儿吗?怎么反倒是他伺候着大伙呢?”

贝勒摇摇头:“龙德帮和你见过的所有团伙都不一样,萨奇。你从没听到他做过什么令人激动或害怕的事儿吧?可他却有一大群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效死的忠诚伙伴。”

黑胡子无所谓地朝他的营地那边扬扬下颌:“敢拼命的伙计?那我可有的是。”

“是吗?那如果你不当海盗呢?如果你不去抢劫呢?如果大伙知道再没有下一船令人期待的财宝可分呢?包括我曾经的义盗团在内,咱们还能剩下几个肯为自己拼命的伙计?”

黑胡子没吭声,低头接着摆弄着步枪。

“老德克告诉我,罗宾说过一番话:没有共同的情感纽带和信念,仅仅是因为利益而纠集在一起的一伙人,无论顺境时多么气焰熏天不可一世,走到逆境的时候,无非是四分五裂土崩瓦解。所以罗宾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萨奇,从认识了他我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在我们地球远方的那片大陆上还有这样出色的人。他手下包括海神波西兰那样的奇人,甚至连一便士都不要就可以为罗宾拼命!萨奇,咱们做得到吗?”

黑胡子“咔哒咔哒”地玩着步枪上的狗头机,仍然不出声。

“他们中国人非常讲究‘礼’和‘理’,但不等于他们怯懦。据我所知罗宾从没冲犯过你,可你已经几次三番很放肆地对他用过那个侮辱性的词了。萨奇,我觉得你欠罗宾一个道歉。”

“哈!”黑胡子把他那硕大的脑袋不屑地一摇……

“山姆,自打五岁那年我被揍得实在熬不住了,终于屈辱地对继父说出那个道歉的词儿之后,我已经整整三十三年没再说啦。在我老萨奇下地狱之前也没打算再说一遍。嘎嘎嘎!”

荣兵扭头瞥了他一眼,继续翻动着木条烤螃蟹。

贝勒摇摇头,用手指着营地一圈儿:“这儿的所有人,包括你我,谁不是背负着苦难活到今天的?当年在拿骚第一次和罗宾彻夜不眠地聊天,他就说过一段令我印象深刻的话。他说:一位道德高尚者,不会允许自己把曾经的苦痛再加诸于别人。一个道德庸常者却时常会不自觉地这么干。而一只道德卑劣者,则是会有意识地加倍这么干。他们用施加给别人伤害的方式妄想疗治自己的心灵创伤,其结果却注定会死于自己不停分泌的心灵毒汁。他告诉我这就是中国的古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黑胡子正要说话,就看到他的军需官霍华德带着水手长塔克和炮手汉兹急匆匆走来……

霍华德还没到近前就开始冲黑胡子嚷嚷:“妈的!这是条在非洲把钱都花光了的穷船!萨奇,协和号上除了453个黑奴,总共也没翻出几个钱,才160多利弗尔。”

蒂奇船长却不着急,他咬了口烤鱼慢悠悠地嚼着问:“没别的可以收获了?”

霍华德摇摇头:“别的啥也没了。倒是有二十几个相当漂亮的黑妞儿。不过眼神都凶巴巴的。噢,对了,有个叫刘易斯的小船童悄悄告诉我,其实好些人都在船上藏金粉了。这帮法国佬全他妈是嘴硬的滑头,给他们上点狠的吧!”

黑胡子咧着嘴乐了:“老伙计,非洲过来的船上除了黑奴还能有几个钱?可我最想得到的已经得到啦,我连它的新名字都想好了——安妮女王复仇号!”

塔克那双躲在硕鼻后的小眼睛飞快地转了转,谄笑道:“提督您真是太棒了!这名字一听就威风极了。可这样一来咱们是不是有点……太招摇了?”

“你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汉兹,去把那个船长叫来参加晚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