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22年:庚申年,天子宜臼四十九年,初夏。
郑,太乙殿外,远远的传来信兵疾呼。
报......报......报......信倌带两名信卫,手持布袋,背插信旗,风尘仆仆奔向太乙殿外。
殿卫持戈礼挡,知是信兵,验身收兵,只放信倌入内。
信倌知道,自从三年前,上君在太乙殿被刺客击伤后,城卫和殿卫保护的密不透风。看着左右殿卫谨慎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冷汗盈盈。快步行至殿前台阶,唱礼:信......报......
殿前司宫闻言,降阶取过信裹,软语低声道:信倌一路劳动,甚为幸苦,先行邮馆歇息,以待上君吩咐。
司宫大人客气,小人邮馆恭候司宫大人差遣就是。司宫大人,咱上君......,信倌和司宫老相识,顺嘴问道。
那司宫回头看了看殿门,满脸愁云的说:非礼勿听,管好嘴巴,当心......司宫说着在脖子上做了个杀的手势。
信倌一个哆嗦:明白,司宫大人幸苦,晚上若得闲暇,邮馆候您小酌几杯。司宫有些不耐烦的说:都什么时节了?汝难道不见上君正在火头上?哎,日子不好过哟......赶紧走吧,上君见迟,小心人头不保......
说着转身小跑着向殿内而去。
信官知道自从三年前,上君遇刺之后,性情大变,据说连太夫人都......,信官不敢多想,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向君殿小跑的司宫......向殿门外走去。
殿内,国君只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残酒,举着酒器的衣袖在微微的抖着。突然猛的一摔,低喝一声:毒妇。酒器在地上跳了几下,滚来滚去,在墙角处停了下来。
殿外的侍酒,看了看司宫,询问的眼神,该如何是好?司宫一脸苦笑,轻轻的说:稍待......上君正在......司宫还没说完,就听里面郑君说道:司宫何在?
司宫身子一个哆嗦,弓着腰和哈巴狗似的,一溜烟的小跑进去:上君,小臣在。
那郑君三缕青须,虎目微张,双耳贴着脑后隐隐发白。神色略显犹豫,久久不语。下方司宫躬着身,头不敢高抬,气不敢大出,生怕遗漏了上君的话语,静静的侯在一旁。
汝去,把祭大夫与孤请来。司宫言诺,转身向殿外行去。上君直了直跪坐的身子,双手按着太阳穴,揉了几揉。重新拿起案几上的信简,又认真的挨个看了一遍。轻言道:何必如此,为兄何时要置汝于死地。说到这,不禁切齿:恶毒老妇,如此可满意了?
侍酒轻轻的走了进来,走到角落处的酒器前,弯身拾起,行至一旁等待上君吩咐。国君看了看下面的侍酒说:今日,不用在殿内侍奉,下去吧。
卿馆外,司宫等着祭大夫府卫回信。心中暗想,这祭大夫不会借口避君吧?这位卿大夫心眼滑溜着呢。
就在他还在琢磨祭大夫的时候,一位短须悬于下颚,两撇八字胡置于上唇两边,戴着礼冠的三十左右的男子走了出来。面色平静中带着和蔼对司宫说:让太司宫久侯,吾等这就去面君。
司宫放下心中惴惴,赶紧躬身行礼说:卿大夫有礼,还请您移步,小臣前面为您引路。
卿馆是士卿大夫,在都城侍奉上君的临时住所,所以离太乙殿本就不远,没花多少时间祭大夫便进了君殿。
上君见祭大夫进来,起身向祭大夫礼拜,神情谦逊的说道:仲卿可来了,快快入席。祭大夫躬身行礼,唱诺除履入席,跪坐于右。
司宫知趣的退出殿外,把四周闲人遣去,独自守于殿外。
祭大夫见司宫出去,才说:吾君急召,可否是关于京邑叔段之事?国君喟叹说道:京邑之事已善,哎......果如卿言,只是眼下吾有一难为之事,想请仲卿思个良策。
祭大夫微微点头说:上君请言。
郑君脸显怒色说:那老......太夫人,一时缺个去处,仲卿可有主意?
祭大夫微微叹息,上君还请三思,毕竟太夫人是上君的亲......
国君不等祭大夫说完,口气极为不善的说:此等妇人,以何为亲?孤意已决,仲卿毋需多言。
祭大夫听国君自称为孤,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凝着双眉,撅着两撇胡子沉吟:上......君,颖谷,倒是一个去处,于外而言,此地乃考叔治理,太夫人去此地,也不算失礼,于内,上君叔亲,毕竟好相于些。
国君微微点头说:孤亦有此意,奈何无一妥当之人护送,不知仲卿可有良选?
祭大夫心中暗叹,自家上君,向来说话婉转。明明是想让自己前去,却摆出一副毫无头绪,尚无人选的样子。这那是毫无头绪,分明已有成算,自己早已是不二人选。
心下会意,便表现出一份肝脑涂地的忠诚说:此事涉诸多礼法,遣他人去多有不妥,况太夫人贵重,足不才,愿意一往,请上君准允。
这老狐狸的话说的深情并茂,滴水不漏。
国君脸现喜色,面现感激,拱手拜礼说:仲卿乃国之大才,让仲卿行此等琐事,吾心甚为不安。
祭大夫受宠若惊的说道:为上君分忧,乃足平生之愿也,况分内之事乎。
两只老狐狸,相互礼让谦逊一番,终究定了那太夫人的去处。
二人殿内,又对叔弟犯上作乱谈了良久。祭大夫这才退出殿外,手持君简,心中暗想,自己这上君,事事看似与自己商议,却事事都了然于胸,虽说自己遇到雄主,但总需处处谨小慎微。
倒是那个闲散公子,安逸图乐,似乎倒不那么简单。
此事后,看来得去拜访拜访哪位公子了。
心里想着哪位跳脱不羁的年轻公子,不经感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能于十几年前预测到今天的事。
心中苦笑,缓缓向卫馆行去。
几十里外的一个城邑府内,一张英俊的脸上,沉思之色凝于双眉。
卧榻边上,一位身着白色深衣的妙龄女子,跪坐一旁,静静的秀着服囊。
看着凝眉的公子说:公子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言语中透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时空传送过来的左穆,而这个女子,是左穆三年之前,与山野林中为亡羊做墓悲啼的小姑娘,左穆安慰时,姑娘自称白羊,左穆便称白羊为羊儿姑娘,当时姑娘词语并未流行,倒是白羊少女心中颇为喜爱,羊儿姑娘便如此得名。
如今三年已过,白羊少女都已经成了二十一岁的老姑娘。
见羊儿姑娘关心自己,坐起身子,从身后一把搂住羊儿姑娘的腰,下巴放到羊儿姑娘的肩膀处,贴着羊儿姑娘的脸,慵懒的说道:我的羊儿姑娘,好香呐。
声音拉的很长,言语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别闹,大白天的,进得人来,多让人难为情,羊儿姑娘脸上微微一窘说道。
左穆乖巧的说道:遵命,夫人。
说完在羊儿姑娘不施粉黛,却嫩如羊脂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害的羊儿姑娘,眼睛不停的看着门厅,公子尽是胡说,我等野民,岂能乱了称呼,上君正室方可称为夫人。
左穆半靠在塌枕上,叹息一声说:贤妻,咱们自家堂内之言,你我就是礼,就算是称你一声王后,又能如何?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王后,管他那么多做甚。
羊儿姑娘心中感激,面上仍然极为认真的说:知道公子极好,虽说在自家堂中,若不时时刻刻注意,在外也自成习惯,做出失礼之事,那样是会被人耻笑的。
言语关切之意在一番礼教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左穆看着羊儿姑娘,竟有些痴呆。
羊儿姑娘似乎没有发现这个痴汉,又问道:刚刚见你眉头紧锁,我倒少见公子这样,想来是有要紧事?
左穆不禁为这样眼前的女子深深吸引,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言语,却无时无刻不再替自己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