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说出那番话,自觉也并没有弱了兄弟几人的气势,自然也不再久留,摆手招呼兄弟们便离堂行出。杨执一虽然说出了那么一番冷人心肠的话语,但迎送礼节却并不欠缺,带领着自家子弟将几王并宾朋们送到门前。
杨家今天接待的宾客数量实在不少,而眼下又到了天黑宵禁的时刻,因此将宾客们疏散开也并不容易。
虽然说宵禁的规令对坊中住户们婚丧事宜也是网开一面,杨家这样的亲贵豪门则就更加优待,自然不会阻其夜中出入。但是宾客们却是来自京中百坊,哪怕出了此坊,返回各自坊居又难免会遭到盘查阻拦。
毕竟眼下的关陇勋贵们也实在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早已经不是横行长安、无视宵禁的光景。所以那些离开的客人们,也都由杨家出面请街使们开具路条。至于一些路程实在太遥远的,索性便留在杨家暂居一夜。
其他宾客们还面对着出入不方便的困难,可是李隆基他们兄弟却没有这样的困扰。他们虽然不在朝中担任官职,但夜行长安的特权还是有的,顶多是前后关注的眼线多一些。
宾客们聚集在杨家府邸门前等待疏散,场面自是乱糟糟的,兄弟几人被扫了兴致,也不耐烦再看这幅乱象,索性便提前上车,等到车马疏散开后再行离去。
“啧啧,这杨家场面看似不差,终究不比往年。偌大一个门户,竟然学那些寒庶小户,对宾客们贺礼斤斤计较、说笑当面,全然不顾过往的情义。只是入宫做一侍妾罢了,又不是什么中宫、夫人,也值得他家如此嚣张,真是丢尽了祖宗脸面!”
上车之后,李成义便忍不住忿忿说道,也并不顾忌车外会不会有人听到他这番嘲笑。
“时过境迁,无论贵贱总要认清一个现实。如今的世道可不是往年,在位者外宽内忌,有欠包容,世人也只能小心一些,才能免于灾难加害啊!”
李隆基闻言后也小声说道,同时又凑近车中两个兄弟低声道:“行前我嘱兄弟们要细察堂中那些宾客望我兄弟的神态如何,你们记住没有?有的人就算愿意同我兄弟接触,但人前却不敢露态,这都需要咱们自己去细心的观察揣摩,小心试探。”
李成义与李隆范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只是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到车外传来一阵比较激烈的吵闹声。
“老子今日出门便觉得不踏实,至夜无事,本以为这一天便过去,却没想到临到归家之际,竟然撞见这种厌物!王阿忠,你自知满身的晦气,不安心待在家邸,为什么又要在街面浪荡,惹人憎怨!”
一个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破口大骂着,旋即便响起一个更加羞恼的骂声:“哪家狗奴,敢当面取笑老子!若早几年前,谁敢待我这样不恭,老子破了你家祖坟!”
这一番对骂很快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并逐渐有别人加入进来,但群众都是喝骂那个叫王阿忠的人,甚至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大打出手,而那王阿忠则倒地抱头哀号,并大声吼叫道:“你们这些鼠胆狗类,如今欺侮老子失势……但老子身上这锦半臂却是我故主赐给,谁敢伤它丝线,老子同你们不死不休!杨执一,你不准老子登堂做客,但老子若死你家门前,你是不是快活?”
杨执一本来躲在人群后方,不愿意凑这一番热闹,但听到倒地那人的叫嚷声,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摆手吩咐家奴驱散那些围殴王阿忠的人,上前扶起他为他拍去外套上的尘埃,忍不住叹息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并不受人喜欢,何苦又要这样人前作贱啊……”
“老子乐意、老子乐意!哈,一群狗奴,若我往年……”
那王阿忠虽然被杨执一救起,但却并不领情,摆手推开了杨执一,环顾众人几眼、狠狠啐了几口,然后便步履踉跄的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