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望着儿子跃跃欲试的积极模样,李重进抚了抚颌下短须:“冯吉应该不会给你试探的机会。”
冯吉不会给自己试探的机会?李延庆一时间有些听不太明白,但隐约能琢磨出一些味道来。
仔细思忖了一会,李延庆缓缓道:“阿爹是认为,冯吉已经试探完毕,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所以他并不会再给我试探他的机会么?”
“没错。”李重进见儿子一点就透,老怀欣慰道:“冯吉是聪明人,见我当时并未呵斥他,他定然已知道我心存芥蒂,如此他试探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而他也同样将自己的反意透露给了我,所以我并无再试探他的必要,他估计也不会给你试探的机会,今日你去博雅书铺交割九经,他也许连面都不会与你见,况且时机尚未成熟,我与冯吉还远未到公开合作的时候,联络也是越少越好。”
联络越少,两人已经合作的关系越难暴露,关键时刻也许就能产生奇效。
老辣如李重进当然明白,暗棋只有在它处于暗处时,才能发挥应有的功效。
罢,李重进感到意犹未尽,他有一席话未能出口:三哥儿你毕竟还只有十六岁,尚未加冠,也无官职在身,冯吉此人向来高傲,在他眼里,你也许还没有资格与他对等相处,你资聪颖,待你为官几年,定能脱胎换骨。
望着李延庆低头沉思的模样,李重进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三哥儿仅十六岁,却要为家族的存亡整日操劳。
李重进这番话有那么点绕,李延庆花了些许功夫才想清楚其中门道。
简单来,那就是冯吉和李重进都是聪明人,两人深知郭荣皇位稳固,此时造反绝无成功的可能,只能平白丢了全家性命。
且两人已经明白了各自的心思和处境,以后若是时机成熟,自会走向合作。
高手过招,一句“使相可还记得史弘肇乎?”就足以。
李延庆不由感慨:“原来如此,我算是明白了,那我今日去博雅书铺,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只要我出面,那就代表阿爹已经认同了冯吉,所以冯吉才刻意挑今来试探阿爹。”
李重进轻轻颔首:“正是如此。”
“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罢,李延庆便欲起身。
“且慢。”李重进叫住了李延庆,沉声道:“今日散朝时,郭荣有些体虚,站着都很是吃力,是内侍搀扶着离去的。”
李延庆闻言愣了愣,郭荣的身体已经如此虚弱了么?即便久坐之下气血不通,但郭荣才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许......
稍作思虑,李延庆点零头:“我明白了。”
“嗯,去吧。”李重进对他摆了摆手。
带上了李石等五名便衣护卫,以及两辆破旧的运货马车,李延庆从李府后门出发,径直去往位于翰林巷的博雅书铺。
坐在马车中,李延庆一直在琢磨着冯吉与父亲的交谈:
若是父亲一丁点反意都没有,全身心地忠于郭家,那父亲面对冯吉那番明显带有反意的试探,会作何反应?冯吉会有危险么?他自己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李延庆稍作思索,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父亲正受到郭荣的猜忌,几乎被郭荣剥夺了领兵的权力,所以冯吉会认为父亲有所不满,因此便对父亲加以试探,并寻求合作......
而且冯吉并未给自己留退路,看起来,他是有恃无恐,吃准了阿爹对郭荣的打压心怀不满......
事实也正如冯吉所料,父亲正因无法领兵而心生芥蒂,为自己在军中将士间威望的日渐降低而夙夜忧虑,其中估计也有我的功劳,毕竟劝父亲早作准备的正是我这个当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