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年的冬天,桓温回到了建康之后,便致书给司马珂,说是身体不适江北之寒,欲在江南陪伴家人,请求辞去都督洛阳军事之职。
桓温的辞官很有意思,他是辞去实职,但是并没辞去广威将军的封号,同时保留了爵位。其实所谓的辞官,只是辞去司马珂麾下的官职,方便到建康城一展身手。
不管如何,桓温终究是天子司马衍的姑夫,而且并没有跟司马珂产生正面冲突,虽然在神策军拉小山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司马珂也只得予以接受。
但是他知道,以桓温此人的野心和才干,一旦回到建康城,将来必然对谢安增加巨大的压力。此去如同放虎归山,能够镇住桓温的,除了他自己,或许只有王猛和谢安两人。
此番的事情处理,便可见得桓温的枭雄潜质,一旦发现事情对自己不利,果断全盘放弃江北,而且是放弃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留恋他经营了许久的徐州和神策军,毫不犹豫的只身南下。此般壮烈和决绝之举,绝非常人所可以做到。
由于桓温如同壮士断腕的果断离去,王猛、邓岳和周琦的三人调查组便中途撤回,未能成行。夏侯长直接接手徐州军事,暂领徐州政务。夏侯长原本就是北府兵的老长官,加之顾会的协助,接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没有半点障碍。
司马珂便调整让毛宝都督洛阳军事,领天策军。背嵬骑则交给邓岳统领,而陌刀营则归到天策军编制内,由大力士陈猛统领。邓岳也由右第六品的天策军司马迁为伏波将军。
江北的冬天一天比一天寒冷起来,好在河南之地的百姓们,早已储存好了过冬的粮食,只需在家围着火盆烤火即可。在冬天修建房舍的也特别多,一些勤劳的汉子,出去给士族之家做做工,赚点零钱。但是不管如何,这个冬天除了那些实在太懒的人,几乎没有人会为了饿肚子发愁,虽然吃得不够好,但是足可填饱肚子。
但是对于河北的百姓来说,这个冬天却是饥寒交迫的冬天。
羯赵的疆土少了一半,但是羯赵朝中的官吏却没少,赋税自然也提高了,百姓的负担自然也增加了。虽然说石虎停止了大兴土木,但是这几年收成并不太好,而且生产秩序又遭到羯人的破坏,加上赋税的增加,很多人家的存粮熬不过这个冬天。
对于以往来说,河北的百姓们可能早早就开始了抓鸟、挖野菜、摸鱼等寻找食物的行动。但是这个冬天,很多黄河沿岸一带郡县的百姓,都在等待黄河冰冻。
整个黄河沿岸一带郡县的百姓都知道,南岸之地,不但是自己的族人掌控之地,更是饱食之地。在哪里,所有的人不但能够饱食,甚至食物多得在地窖里、在门口腐烂,而且他们每餐都能吃上盐,甚至能吃上肉。这对于河北的百姓来说,简直就如梦幻世界一般。
所以,黄河北岸,洛阳之北的河内郡,到兖州之北的汲郡、顿丘郡,再到青州之北清河郡和平原郡,那些预计熬不过明年收获之季的百姓们,都以村为单位,互相串联起来,准备等到黄河一冻上,就逃奔到黄河以南。
而早已得到消息的司马珂,也早已在黄河南岸一线一些关键的渡口,布置了重兵,准备迎接南渡的同胞们。
同时又令各地驻军,训练一批精锐之士,随时准备突袭对岸,保护渡河的百姓,避免被羯人所拦截。
就在司马珂及晋军,与黄河北岸一带的百姓们都憋着一股劲准备来一场渡河大战时,河北的羯人却没有半点动静。
因为此刻的石赵政权,正在陷入一场内乱,根本无暇关注黄河两岸的动静。各郡县的守军的重要使命就是守住城池,并无其他指示,虽然有人听到了百姓相约南渡的事情,但是并没做出什么反应来。
…………
此时的石虎,已经58岁,年近六旬,愈发的荒淫无度。
石虎喜欢打猎,年轻时也是武勇过人,尤其是驰射本领更是勇冠三军,能开一石八斗弓,左右驰射,五十步之内十发能中八九,当了天王之后,不再亲自驰骋疆场,但是骑马射箭的本领没有拉下来,平素没事便率众出城打猎。
大概是肌肉发达者的通病,因为以前体能消耗过大,食物的消耗量也极大,当了天王之后,养尊处优,体能消耗少,但是食物的消耗量并没有降下来,故此便越来越胖。
石虎到了晚年,身体沉重到两百多斤,已不能骑马,就建造打猎用的车子一千辆,定期比赛打猎。
这两年来,司马珂一心在河南四州休养生息,没有越过黄河半步,也没半点动武的倾向,石虎便将所有的政事全部交给了太子石宣。他自己夜里与妃子们宣淫,白日里便与妃子们玩乐或者出去打猎游玩。
从邺城西到上党郡城,因此地多山脉,都被划为猎场,让御史监护,其中的禽兽有人敢伤害,便获罪,被处以大辟的极刑。这样一来,御史们就有了特权,凡是百姓有美丽女子或上好的牛马,御史如果弄不到手,就诬陷他们伤害禽兽,论罪处死的有一百多人。也就是说,在石赵境内,百姓的生命不如禽兽。
石虎又命令太子石宣到各地的山川祈求福祉,顺便周游打猎。石宣乘坐大车,车子饰以鸟羽华盖,树立天子旌旗,浩浩荡荡好不威武。
太子石宣每到一地停留,就让当地的人们结成漫长的围圈,四边各有一百多里,然后驱赶禽兽,到傍晚让禽兽全都汇集在他的住所附近,让文武官员全都跪立,再把禽兽围拢起来,火炬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石宣命令强劲骑兵一百多人驰马向围圈中射击,石宣和姬妾们乘车观看,直到禽兽全被射死才停止。
有时个别禽兽逃出围圈,负责围守该地段的人,有爵位的就剥夺他的马让他步行一天,没爵位的就责罚一百鞭。士卒饥寒交迫,死亡的人有一万多,所经过的之地,物资储备全都挥霍无遗。
但是由于石虎完全不管政事,石宣大权在握,野心也逐渐显露出来了。而且此时的石宣也有三十五六岁了,石虎迟迟没退位,石宣背地里难免有点不耐烦,私下里经常流露出“老东西咋还不死”的意思。
奈何石虎虽然醉心于淫乐,但是眼线遍布朝中,这样的话很快便传到了石虎的耳朵之中,石虎不禁勃然大怒。
石虎自己的皇位是夺来的,因此他视储君位置上的儿子为最大潜藏威胁,生怕儿子等不及他死去就来夺权,所以名义上百事不管,实际一直在监视着石宣。
石虎当即便立自己的小儿子石世为晋公,不到两个月,又晋封为晋王。
很明显,石虎这是在为立石世为储君做准备。此时的石世不过七岁,石虎是预计自己已经活不到他长成来争权之日了,所以石虎立石世为储君之心已决。
石宣没有等到石虎的驾崩,却等来了石虎即将立石世为储君的消息,岂能甘心。于是着手准备先杀石世,再叛乱弑父,自己做皇帝。
石宣虽然总揽朝政,但是其实手里只有两只兵马,一只是守卫东宫的卫军,不过三千余人,一只便是羯赵的最精锐之师——黑槊龙骧军。其余的兵马,其实还是掌控在石虎的手中。
黑槊龙骧军最早是由麻秋掌控,但是麻秋在荥阳之战后逃离赵地,渡海逃往辽东而去,这只精锐兵马便由羯将孙伏都统领,听命于石宣。平素驻扎在赵国都城襄国城外,只有特殊情况才被允许入城。
石宣心中明白,就凭他的三千东宫卫队,是决计不可能成事的,于是决定调动黑槊龙骧军入城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