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嚼蛆，你不困？”林黛玉背过身，心里却翻涌起来。

“倒不是白嚼蛆，真心替姑娘愁了这几年。没有父母兄弟，谁是知疼知热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没了老太太，只好凭人摆布了。趁老太太现在还明白硬朗，把终身大事作定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或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那时虽也能完事，只怕不得称心如意的！姑娘是个明白人，拿定主意要紧。”

林黛玉不言语，胡思乱想直泣了一夜，至天明方打了一个盹儿。

紫鹃坐在回廊上做着针线，远见贾宝玉走了过来。

“昨日夜里妹妹咳嗽好些了吗？”

“好些了。”

“你看你穿得这样单薄，还坐在风口里，早上风馋，你若再病了，越发麻烦了！”贾宝玉笑着，摸了摸她膀上的衣服。

紫鹃把肩往后一缩，“以后咱们只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姑娘吩咐我们不要和你说笑，她现在也是躲着你都来不及。如今都大了，还像个孩子一点心事没有。”

说着起身进房间去了。

一时雪雁从王夫人处取了人参回来，交与紫鹃道：“不知宝玉怎么了，一个人坐在沁芳亭后头的桃树下发闷。”

“你好生听叫，我去去就来。”

紫鹃忙忙来到沁芳亭，只见贾宝玉低头坐在一块山石上，于是过来与他同坐了。

“怎么又挨着我坐了？”

“我刚才的话不过是为你好，你就赌气跑到风地里作出病来吓我。”

“并不是赌气，而是想到如今大了，彼此就要疏远了，忽然感到很伤心。”

“这也难免。”紫鹃黯然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老太太叫人每天给我们送一两燕窝来？”

“原来是这个。听说宝姐姐给妹妹送燕窝，想她也是客中，我便跟老太太露了个风声。只要妹妹吃惯了，吃上三二年就好了。”

“吃上三二年……”紫鹃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明年姑娘回家了，哪有闲钱吃这个。”

“什么，谁回家，回哪个家？”贾宝玉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