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回苏州家去。”

“不可能！”贾宝玉断然道，“苏州虽是原籍，因没有了姑父姑妈才来的，回去找谁去？”

“你太天真了。”紫鹃苦笑一声，“世上并不是只有咱们家是大族，姑娘虽没了父母，还有叔伯在的。之前是老太太心疼姑娘年纪小，如今要出阁了，自然要送回去，没有林家的姑娘在贾家一世的道理。何况林家书宦之家，怎肯将自己的人丢给亲戚而落人耻笑？早则今年秋天，迟则明年春天，这里不送去，林家也要来人接的。”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贾宝玉已是一头热汗，满脸紫胀。

“前日夜里姑娘和我说的。她让我告诉你，从前她送你的东西，你打点出来还她，你送她的，我们已经打点好了。”

紫鹃正要看他的回应，却见晴雯寻了来。

“二爷怎么跑这里来了，老太太叫你呢！”

紫鹃只好起身笑道：“他在这里问姑娘的病来着。”

回到房中，黛玉已醒，服侍了洗漱，又将药热了，正吃着药，忽见袭人满面急怒闯了进来。

“你刚才和宝玉说了什么，你瞧瞧他去，你去回老太太、太太，我不管了！”

林黛玉见袭人举止大变，忙问：“宝玉怎么了？”

袭人声泪俱下：“不知紫鹃姑奶奶跟他说了什么话，回去就像失了魂儿，手脚都冷了，李嬷嬷都说不中用了，这会子只怕都死了！”

林黛玉听闻哇的一声，将腹中之药一概呛出，抖肠搜肺、炽胃扇肝地大嗽一阵。

紫鹃也吃了一惊，且忙着与黛玉捶背。

“你不用捶，拿绳子勒死我是正经……”林黛玉一面喘息，一面推她，“你说了什么快去解说，或许还能救回来……”

那时早已惊动了府中上下人等，连薛姨妈都闻讯过来了。

贾宝玉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贾母一见紫鹃进来，两眼冒火：“你这个小蹄子，跟他说什么了！”

紫鹃连忙跪地道：“我只说了句玩笑话，说林姑娘要回苏州家去……”

贾宝玉恍惚听得紫鹃来了，缓缓睁开了眼，看了看众人，然后向贾母道：“老祖宗，妹妹要走，就让我也跟着去吧……”说着，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贾母见宝玉有了知觉，心宽了大半，禁不住落泪道：“我当是什么要紧大事，原来是句玩笑话。你这孩子素日是个伶俐的，知道他的性子，平白哄他做什么！”

薛姨妈劝道：“林姑娘从小来的，这会子热剌剌地说要走，别说是宝玉这样心实的孩子，就是冷心肠的大人也要伤心。这不是什么大病，老太太和姨太太只管万安，吃一两剂药就好了。”

一时王太医来诊了脉，回道：“世兄这病乃是急痛迷心。古人云，痰迷有别，有气血亏柔，有急痛壅塞……”

贾母道：“你只说这病厉不厉害，谁和你背医书呢！”

王太医躬身道：“不妨不妨，都在晚生身上。”

贾母道：“既如此，请开了方子，吃好了，我另预备好谢礼，若耽误了，我打发人拆了太医院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