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的小丫头见晴雯来了,忙摆手:“睡下了。”
晴雯进来,只见满屋黢黑。
“是谁?”黛玉床上问道。
“是我,二爷让我给姑娘送帕子。”
“我不缺这个,想必是上好的,让他留着送别人吧。”
“不是新的,是家常旧的。”
晴雯把帕子给她,一路思量回去了。
林黛玉拿着帕子细心搜求,忖了半日,大悟过来。
一时七情六欲,将五内沸然炙起。
由不得馀意缠绵,急命掌灯,也顾不得嫌疑避讳等事,便向案上研墨蘸笔,在帕上写道: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绡劳解赠,教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还欲往下写时,两块帕子都已写满,只好搁笔。
这时忽觉浑身火热,面上作烧,忙揭下锦袱往镜台一照,只见腮上通红,真合压倒桃花。
却不知,病自此而萌。
且说袭人来至蘅芜苑借书,却未见到薛宝钗。
原来薛宝钗一听说众人疑心薛蟠,便赶回家去了。
薛蟠虽有些不务正业,却是个天真耿直、纯任热血的青年,一生最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的事,气得在家赌神发誓,持刀动棍。
“你们光怨我,怎不怨他招风惹草!”薛蟠急得乱舞乱跳,“就说那个琪官,我们见了这么多次,也没说过一句亲热话,那年他头一次见,就把汗巾子给人家了,难道这也是我说的?”
“可不就是为这个汗巾子打的!”薛姨妈急道,“还说不是你说的!”
“是谁这样编派我,我把他牙敲了!”薛蟠一把将桌子掀了,急得眼睛通红,“好,就算赖我说的我也不恼,只是你们为个宝玉这样和我闹叫我恼!”
薛宝钗无奈道:“是不是你我们不较证,只是劝你改改恣心纵欲的性子,你又是持刀又是弄杖,反倒说别人闹。”
薛蟠无话驳正,又在气头上,信口便道:“好妹妹你不用说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从先妈和我说你的金要拿玉来配,你看见宝玉有那劳什子,就对他上心了,处处护着他!”
薛宝钗听闻一怔,眼泪唰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