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居霜小心翼翼的望着尹温烈的侧脸,怯生生的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呢。先前从未见你饮过酒,今日真是难得一见。”尹温烈闻言苦笑着答道:“这副模样我自己也没见过几次......倒不如说,我早已忘了自己本该是甚么模样的,似乎只有在军营之中,我才能难得找到一次迷失了许久的自己。我也难得喝酒......酒这东西,虽能一时麻痹自己,但酒醒之后那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袭来更为恐怖。只是不想我尹温烈此生此世,竟然还有机会能领兵征战,报效国家。想来今日如此盛景,不喝几杯,倒也显得不合时宜了。你看,兄弟们多快活呀......”
说罢,尹温烈指了指身前那些还是纵情歌舞,喝酒吃肉的义军兄弟,这似乎将是他们在经历沙场的残酷之前,最好的一顿晚饭。但叶居霜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些士兵身上,而是垂下眉眼,望着尹温烈身边散落满地的酒坛,感触良多,故而她苦笑着说道:“你这哪里是多喝几杯......”叶居霜将一个个酒坛扶正,摆在自己身前,粗粗一点,竟然有七八小坛之多。
见身旁尹温烈又要抬手举起酒坛灌酒,生怕他喝坏了身子,明日一早起床头疼的叶居霜便劈手将酒坛夺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尹大哥,你可不能再喝了!晚些时候,我去给你熬一碗醒酒汤,免得明日起身,又叫着头疼。”但夺下了那尹温烈手中的酒坛,叶居霜自己倒犯起了嘀咕,不禁自言自语道:“这酒,真的就这么好么......”尹温烈闻言,开玩笑说道:“要不试试?”谁料那叶居霜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竟真的抬起酒坛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谁知却被那刀子似的烈酒呛得直咳嗽。
尹温烈见状,赶忙回过神来,也将叶居霜手中的酒坛夺下,苦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我乃是开玩笑,为何你还当真的......”说罢,他又将酒坛凑到嘴边,奈何却察觉到了身旁来自叶居霜的灼灼目光,故而清醒了些,便将手中酒坛放下,不再饮酒,反倒说道,“酒不是好东西,还是别碰了为好,免得耽误大事。”说罢尹温烈遂站起身来,提着乱雪枪就往外走,叶居霜也赶忙起身,追上前问道:“尹大哥,你往哪里去?”
但见那尹温烈清醒如常,翻身上马,拨马回转对叶居霜说道:“今夜虽说我等屯兵城中甚是安全,但仍不可放松警惕。我要去城门楼处查探查探,未雨绸缪。霜儿,你还是早些休息罢......”说罢,便跃马扬鞭,扬长而去。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尹温烈的背影,听着那逐渐远去的马蹄声,叶居霜感慨良多,长叹一声,终是没有追赶上前,而是默默转身,将那酒坛收好抱走,临行前又望了一眼尹温烈的背影,早已化作黑夜里的一颗白星,看不甚清晰。叶居霜又轻叹一声,无忧多言。
再看那卫军的骑兵距离元海府城不过三百里远,想来明日便可抵达城下。这卫军骑兵的统军将领乃是卫国骠骑将军刘辩,乃是卫国权臣当朝太尉的亲外甥,故而十分器重于他。此人也有些才能,自幼饱读兵书,但每每浅尝辄止,还自诩已然学到精髓所在,无有必要全都学完再做到一丝不差。也因此他恃才傲物,容不得他人,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在朝中的名声也不好。奈何偏偏有刘通罩着,别人也奈何不了他。
而这身为骠骑将军的刘辩此次竟是初次随军出征,又亲率卫国最为精锐的一万虎豹骑,极为凶猛。在先前攻打江南边关及各处州府之时,刘辩率领其麾下的一万虎豹骑穿插于战场之间,如扫地一般将江南各州府的督府军扫的是七零八落,根本无法与来势汹汹的卫军对抗。年仅二十三的刘辩便为大卫立下赫赫战功,有人说他将是卫国第二个沈钦,但也有人因为这个传言,说刘家总有一日会造反自立。但经过数场恶战之后,这位颇有手段的少将军便用自己的实力与自己舅舅的权力将那些质疑反对的声音尽皆压下。
也正是此人派出的哨探,第一时间得到了尹温烈等人组建的起义军将要路过元海府的消息,也是他主动请缨,率领麾下机动性极高,作战迅猛无比的精锐虎豹骑直奔那元海府,将新兴崛起的义军消灭在摇篮里。这刘辩虽性如烈火,却不同于那鲁莽的庞征,而是会充分运用自己的头脑,故而这样一支人马与领军将军,对尹温烈等人来说,无疑是最不想碰见的对手。
而此时此刻,他们并未没星夜兼程,而是在距离元海府还有三百里的平云山驻扎。刘辩正端坐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看着地图思索着甚么。这空荡的中军大帐与别人的并不相同,无有帅案沙盘,无有将军左右,只有刘辩一人与一张高高悬挂的地图,他从不肯听取他人的意见,军中大小事务都是由他来决定,他的部下只需要执行他的命令,并不需要自己动脑子。这是刘辩的习惯,他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被人打扰,才能安安静静的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