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如何了......”众人正苦苦呜咽,束手无策之时,那韩追竟苏醒过来。吃力的睁开右眼,抬手不能,第一句便是询问周虔的安危。原来他自始至终不愿相信周虔已死的事实,不愿相信一夜之间,竟遭遇如此巨大的变故。在他眼里,他不惜舍身驱命救出的周虔,依旧是还有气息的。殊不知他所感受到的,并非是温暖的呼吸,而是烈焰的灼烧。
众仆从见韩追如此虚弱,亦不敢告知其事实真相,只得刻意隐瞒道:“大人安然无恙,请韩大哥勿念......保住你的性命为好......”韩追闻言长舒一口气,全然不顾自己惨重的伤势,颤动的嘴角吃力的挑起,苦笑着说道:“某受周公厚恩......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说罢,终于落下心中石头的韩追,便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众皆大惊,忙探其鼻息,方知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大火未熄,周虔已故,又当如何?正手足无措之时,惊见一对人马赶到,原是狄挽凤所派亲信前来救火。可这些人明为救火,实为监视周家所剩人丁的一举一动。
在众人齐心努力之下,辛苦一夜,前赴后继,费尽周折,终将大火扑灭。可还未及周家人表示感谢,亲信一声令下,竟将在场之人尽皆抓捕。周家人不服,急欲争辩,亲信遂摆出证据,以周虔谋反罪成立为由,将周家上下尽皆抓捕归案,等候发落。
可当那亲信清点犯人名册之时,却始终找不到周虔的尸首与幕宾韩追。狄挽凤曾再三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丢了如此重要的两人,狄挽凤定然震怒。可那亲信又怕耽误大事,只得先派人四下寻找一番,自己则带着人马急匆匆回程,寻那狄挽凤交令去了。
原来韩追并未消失,而是周府庖厨,为人敦厚老实,亦是忠肝义胆之人。平日里与韩追交好,韩追常教他读书识字,春秋大义,他感念在心,一直思度报答。今日见周府横遭变故,家主周虔惨死,韩追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便在狄挽凤亲信感到之前,推着板车,将一人一尸尽皆送到城东的一户姓薛的老郎中家中。
那老郎中颇有家资,但却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妙手回春,普济一方,美名远扬,在这承天府城中更是受人敬仰,许多朝臣也与他有些交情。无论是富绅家豪,还是乞丐散人,他来者不拒。哪怕付不出药资,也会免费出诊,为人诊治。临走前还会附赠两帖药,大都是药到病除。故而落了个承天府薛神医的美名。
当那庖厨将人送到薛神医家中,讲明情况后,薛神医不假思索便应承此事,并言明:“周大人乃是擎天之柱,肱骨之臣,今遭奸人所害,虽是无力回天,但更有此侠肝义胆,忠烈之士为他舍身驱命,老夫感慨万分,定会施以援手,为他诊治伤情。”庖厨大喜,忙下跪叩拜,薛神医不受,并好意挽留。但庖厨心系周府,抽身回程,本欲救火,不想正撞见那狄挽凤亲信抓人,躲闪不及,自投罗网。
但即便是被送上刑场,人头落地,那庖厨也没有供出韩追的下落。
而当韩追再次醒赖之时,已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躺在榻上,周遭飘散充溢着浓重的草药味,耳畔乃是细微却令人心安的煎煮药声。韩追正欲坐起身来,肩膀却被人轻轻按住。微眯右眼,这才看请眼前那道骨仙风,鹤发童颜的老人,便是承天府有名的薛神医。但他是如何到此,自己却全然不知。
薛神医向他讲明情况,韩追闻言大惊,心里却对那庖厨愈发敬佩感激,又问起周虔安危,薛神医竟如实相告:“不瞒你说,昨夜周府庖厨将你送来之时,周大人便早已故去。”说罢又回身捧来一只比手掌略大一些的纯白罐子,轻叹一口气,搁在韩追身前。徐徐说道:“周大人的尸首已难以保全,老夫擅自做主,替周大人火化,烦请勿怪。”
“怎会如此......明明我将大人救出来之时,他还活着......”
韩追一时不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目光呆滞,满面震惊,无精打采的坐在榻上,重复着这一句话。
薛神医见状,于心不忍,故而上前轻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周大人死得其所,我们都会记住他。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势为好。逝者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