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校尉府的厅堂之中,钟繇看着这个已经有了八分醉意的小子,也是忍不住摇头苦笑。
“这么多年了,像你这么有趣的小子,老夫当真是第一次见。”
“有趣?”刘宸听到这句话也是忍不住的坐了起来,“这边是钟公给小子的评价不成?
仅仅是有趣两字,还真是让小子....大失所望!”
“若是不说你有趣,难不成要说你一声...阴狠毒辣,手段卑劣不成么?”钟繇直接朝着刘宸就是一声冷笑,“老夫真的很想知道,你这小子脑子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wap..com
大好的前途啊,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你竟然说舍弃就舍弃了。
甚至害怕那刘玄德有什么其他想法,直接将这事情给做绝了。
小子,你心是真的狠!”
钟繇说道这里的时候,当真是第一次从心坎里对这个小家伙发出来了赞叹之声。
“哈,多谢钟公的赞誉。
不过小子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小子可以看到那一场好戏?
小子,可是迫不及待了....”
“你就那么不想和自己的父亲相认么?亦或者说你就那么害怕和自己的父亲相认不成?
要知道老夫看那刘玄德可是对你很是不错,对这流言蜚语肆意纵容不说,甚至还主动暗地里推波助澜。
今晚他还将自己麾下的诸多属官心腹都叫到了刚刚收拾好的府邸之中。
很明显这就是为你做准备的。
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且一心为自己着想要的父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你当真决定了要如此不成?”
钟繇看着刘宸,似乎想要劝说一下刘宸莫要冲动,不过他的那点小心思,却是瞒不过刘宸这头小狐狸的。
哪怕这头小狐狸,如今快要醉成死狗一样了。
“钟公是不死心,想要拿住小子的把柄吧...”刘宸轻笑一声,“一旦让小子真正成为了那陆城侯的世子,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就算是我有天大的借口也改变不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
这么一个手段毒辣的儿子,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定然有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甚至,为了这件事情他会被天下名士口诛笔伐。
想要在雍凉之地立足不难,但是想要治理此地并且让百姓安居乐业,羌胡臣服却是很难。
除此之外,想要以此为根基,那还需要有天下有才之人前来投奔。
可这种事情就很看重名声的。
小子若是当众认了这个关系,让天下人知道了原来那位仁厚长者还有这么一个儿子,那小子就真的成了他最大的拖累。
让他舍弃不掉,还永远制约着他的手脚....
钟公,你不仁义啊!”
钟繇听着自己的心思被一一点破,倒也没有为此感到尴尬,反倒是轻抚自己的胡须。
“既然如此,你还敢拿这个身份去威胁夏侯元让,你那个时候怎么不怕了!”
“因为那个时候,小子当真是打算死在那里的。
小子活着认祖归宗是一个败类,可小子若是为了父亲死了,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我大汉以孝立国,一个为父而死的家伙,就算他有天大的罪过,也会在死者为大这四个字的衬托下,变得微不足道。
所以我才敢去拿命威胁夏侯惇,拿命去和你们赌一把。”
“老夫很好奇,你难不成就真不怕死?”
“死?”刘宸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怕死....钟公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生母在自己面前被人凌辱之后成为锅中之肉,成为别人的腹中食物是什么感觉么?
钟公知道被人当做诱饵打成重伤,放血扔到荒野之中,作为引出野兽时候的绝望是什么样子的感觉么?
钟公知道亲眼看到自己身上的肉被人活生生地割下来,然后当着自己的面儿被别人吃下肚子里是什么感觉么?
钟公知道被一群野狗撕咬却毫无办法的感觉么?
死....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早就应该死几百次了,每一次我都觉得,若是就这么死了。
或许当真是一件好事才是。
可不知道怎的,都这个样子了,我竟然还没有死!
我这张嘴欠我当然知道,我也想着这么欠的一张嘴,哪天被人杀了也是应该的。
可为什么,他们宁可折腾我也不肯一刀杀了我?
这人世间,还真是无趣得很!”
刘宸从平淡到激动,再从激动慢慢变成了平淡,最后归于了平静之中。
当钟繇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刘宸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让钟繇好一顿摇头。
“来人,将他送回自己的....”钟繇话说一半,突然想明白了这小子为何今日刚刚回到长安却不曾回府休息,而是来到他这里给自己喝的酩酊大醉。
“把他送到厢房中,你去他府上说一声,就说这小子和老夫相谈甚欢,老夫留他夜宿了。”
“诺!”
刘宸这一晚上睡得十分踏实,整个人在那噩梦之中不断的沉沦,拼命的挣扎,想要拜托那些可怕的事情,但是却死活都挣脱不出来。
他在睡梦之中一次次回忆着那些年自己颠沛流离的日子,回忆着自己一次次失去那些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人。
当他终于从睡梦之中惊醒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额头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那细密的冷汗,胸膛剧烈地起伏,双眼也没有了什么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