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利刃出鞘 刘猛 16957 字 2022-06-06

“一个有胆子的都没有?”

李二牛咽了口唾沫。何晨光和王艳兵几乎同时出列。

“又是你们俩?去吧,趴那儿!”

两个人对视一眼,跑步过去卧倒在地。两人趴着互相对视,王艳兵冷笑:“怕就说话。”

“我还不知道什么叫怕!”何晨光一脸坦然。坦克发动机开始轰鸣,履带转动着,王艳兵的脸开始有些白了。两辆主战坦克同时启动,加速从对面而来。何晨光也很紧张,紧紧地趴在地面上。巨大的轰鸣声中,尘土飞扬,主战坦克像钢铁猛兽奇袭而来。王艳兵咬牙切齿,恨不得钻进地底下:“我干—”坦克加速猛开过来,两个人同时被笼罩在坦克下面—新兵们都傻了。几分钟后,两辆坦克过去了。飞扬的尘土中,何晨光吐出嘴里的土,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有点晃—他的腿有点发软。王艳兵也咬着牙站起来,嘴硬道:“这算啥?”腿一软,栽倒了。何晨光急忙扶住他:“你没事吧?”王艳兵甩开他:“我不要你管!”又摔倒了。何晨光苦笑着看着他。老黑挥挥手,两个兵跑过去抬起王艳兵到一边去了。何晨光走过去,龚箭笑笑,说道:“感觉怎么样?”何晨光立正:“报告,还行,就是耳朵有点疼。”

“耳膜被震的。机械化步兵要习惯装甲战车的轰鸣,你下去吧!下一组!”

轮到李二牛了,他脸色发白,看着老黑。老黑看着他:“有事?”

“没没没事……”李二牛有些哆嗦。老黑道:“去!”

“是,是是是……”李二牛战战兢兢地跑过去。何晨光在旁边安慰道:“二牛,你别怕!”李二牛回头,脸上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艳兵不屑道:“早就说了,你来当兵干吗呀?自己找罪受!”李二牛苦不堪言,一步三晃地荡到了位置上。老黑大吼:“卧倒!”李二牛卧倒的速度比旁边的兵快一倍,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远处的龚箭看着,摇头叹息。

老黑挥舞小红旗,两辆主战坦克开始发动,巨大的轰鸣声卷着尘土加速过来。李二牛贴在地面,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冲过来,一声尖叫:“天爷啊—”起身就跑。老黑大惊失色:“危险!快跳进战壕!”李二牛已经蒙了,根本想不到跳进身后的战壕,转身就往后跑。主战坦克轰鸣着开过来,龚箭大吼:“刹车!快刹车!”驾驶员刹车,但是显然来不及了。李二牛的腿发软,转身面对坦克尖叫着:“啊—”忽然间,一个身影飞过来,一脚踢飞了李二牛。主战坦克刹车后保持着惯性,冲向这个身影。这个身影反应极快,飞身上了坦克。坦克刹住了,何晨光站在坦克顶上,呼吸均匀。官兵们都呆住了,王艳兵也呆住了。老黑反应过来,怒吼:“李二牛!”李二牛站在那儿,突然跪下哭出来。他真的是被吓傻了。

龚箭看着何晨光:“你学过武术?”何晨光翻身跳下来:“报告指导员,以前学过一点儿。”龚箭拍拍他的身板:“好像不止一点儿吧?”何晨光笑道:“一点儿皮毛。”龚箭满意地笑道:“谦虚使人进步,你下去吧。”

“是!”何晨光跑向李二牛。王艳兵看着何晨光,有点意外。李二牛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老黑看着他,说不出话。何晨光跑过去,扶住李二牛:“没事了,没事了,二牛,别怕……”李二牛抱住何晨光,号啕大哭。龚箭看着何晨光,若有所思。

8

团部,换了常服的龚箭笔直地戳在那儿。康团长把报告直接丢在了桌子上:“我说你什么好?”龚箭立正:“报告团长,我闯了祸,请您处分。”康团长看着他:“这不是处分不处分的问题。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国防大学在读博士生,喝过洋墨水,全军优秀指导员,军政全优,军区的一面旗帜—你拿坦克搞什么勇气训练?想把政治搞出花儿来,办法不有的是吗!你就在教室上上政治课得了,那儿不是有新建的多媒体教室吗?还不够你折腾的?如果真的想搞与训练结合的花活儿,你就在训练场上上政治课不就行了吗?我让宣传干事给你拍几张照片,找找孙礼,给你登军网上去,不什么都齐了?!这要真出事了怎么得了!”

“报告!团长,我不是想搞花活儿。我是在探索政治教育与军事训练相结合的新思路,不是在训练场上政治理论课。”

“龚箭,你不是小孩子了吧?我看着你从新兵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去特战旅当干部,又看着你从国外留学回来,回到铁拳团!你自己说,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草率了?”

“报告!没有!”龚箭坦然地大声回答。康团长起身:“没有?你这么多年在部队都学什么了?安全是什么?是紧箍咒!不管你工作多么出色,安全出了问题,一票就否决了你!你还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吗?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为了中国陆军的未来,我们需要进行这样的训练,团长!”

“我的步兵团新兵连是特种部队吗?”康团长把桌子敲得更响了。

“不是!但是在外军,不光是特种部队进行这样的勇气训练,常规部队也会进行类似的勇气训练。我们的宣传报道,老是说别人的部队,别人的兵是少爷部队、少爷兵—我们难道连少爷部队、少爷兵都不如吗?”康团长语塞,龚箭继续说,“我们要战胜未来的对手,就要比对手标准更高、练得更狠,更毒!我们的士兵要比对手更勇敢、更坚韧!因为我们没有技术优势,我们在装备上的劣势,只能依靠战士的勇敢和坚韧来弥补!”

“你说得都没错,但是你要知道,现实是不会给你那么大的空间的。”康团长苦口婆心。龚箭回答:“现实,是会一点一点改变的。政治教育跟军事训练,不是一个在课堂教学,一个在操场锻炼,而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我们现在做的不是超越现实,而是保持传统。在战争时期,我们的政工前辈可没有时间在教室上课。”康团长摇头苦笑:“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断定你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龚箭,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件事,团常委一定会给你一个处理意见的,但你不要当作包袱。”

“是,我不会当作包袱,我会当作鞭策。”

康团长笑道:“你小子啊!去吧—哎,对了!那个救人的兵,是怎么回事?”

“那个兵叫何晨光,学过武术,反应敏捷。”

“那个兵不错,可惜我不能给他立功了。”

“为什么?团长,他这样的情况,起码也得是个三等功。治军严明,就是要奖罚分明。如果有功不奖,我们以后还怎么带兵呢”

“你蠢啊你?我给他立功,你这个处分还跑得了吗?”

“那我宁愿要这个处分。”

“你知道这对你个人意味着什么吗?”康团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龚箭笑笑,说道:“意味着—您得请我吃饭了吧?”

9

炊事班的厨房外,三个新兵正坐在马扎上削土豆皮。王艳兵一边发狠地削着手里的土豆,一边骂着胆小鬼。坐在对面的李二牛两手发抖地削着土豆。王艳兵又逮着李二牛的短处了:“你说你吧,你跑老末就老末吧,怎么还拉我一起垫背?就你要成绩,我不要成绩了?”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没完啊?我不也一起吗?全连的成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成绩!再说,二牛已经很努力了,你还想怎么着?”何晨光噌地一下站起来。

“就你这样的,你还来当哪门子的兵呀?!”王艳兵没完没了。李二牛看着远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俺从小就想当兵……俺从小在农村长大,村里男娃长大了,最有出息的就是去当兵……俺村能出去当兵的,都是村干部的亲戚……俺家世代都是群众,也没人当过干部,就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当兵这种事,俺想都不敢想……”王艳兵默默看着他,没吭声。李二牛接着说,“俺初中毕业了,就出去打工—在工地做小工,泥瓦小工。俺什么苦都能吃,就为了供俺妹妹读书……俺妹妹比俺小两岁,家里养不起俩学生的……”

王艳兵抬起眼,看着李二牛,他没想到憨厚得有些傻的李二牛心里装着这么多事。

“俺在饭店做小工、帮厨、打杂,啥都干过,还考了二级厨师证……俺妹妹上大学了,有了助学贷款,自己也会勤工俭学了……俺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一个大包袱卸掉了……这时候俺遇到一个人,他问俺想不想当兵……”李二牛擦着眼泪,“俺想……俺做梦都想……俺是个没出息的娃,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来部队穿两年军装,吃两年军粮,扛两年枪……等俺老了,还有个念想,指着照片跟俺孙子说,瞧,那是你爷,你爷那时候当兵站岗嘞!”李二牛的眼神中透着激动,摸出一张照片,“俺也可以跟翠芬说,俺现在当兵了,可以跟你爹提亲了……翠芬是俺对象,一个村的……”

何晨光看看照片,上面是一个非常纯朴的农村女孩。王艳兵接过照片,默默地看着。李二牛擦了擦眼泪,笑着:“俺知道俺不如你们出色,但是如果真的打仗,俺……不会认熊的……相信俺,俺不是故意的……俺没见过坦克,没见过那世面……”李二牛泣不成声。何晨光听着,心里酸酸的。王艳兵站在旁边也不好受。李二牛低着头哭,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又有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李二牛抬眼,看着他们俩。

“二牛,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何晨光说。王艳兵看了看何晨光:“我跟你是,他跟你是,但我跟他可不是什么兄弟!”何晨光看了他一眼,苦笑:“看起来你真的很记仇!”

“没啥好说的了,我跟你的事儿,跟他没关系。”王艳兵说。

“只要你不再欺负二牛,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何晨光笑笑。

10

这天新兵们跑障碍,李二牛在后面等着,看得出他有点紧张。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他的两边,看着他笑笑。老黑在边上指挥:“下一组,去!”三人猛地冲了出去。不出意外,“咣当”一声,李二牛从障碍高墙上摔了下来。老黑的眉头挤成了一团:“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笨蛋!是不是非得在上面挂块红烧肉你才能上去?”李二牛从地上爬起来:“不是,班长!”

“给我上去!我要的不是在炊事班帮厨的,我要的是战士!”

李二牛艰难地往上爬,但哧溜又往下滑了一段。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下面撑住他。何晨光咬着牙,使劲地托着他:“加油,二牛!”王艳兵也累得够呛:“你吃什么了?这么沉!”李二牛“啊”一声大喊,咬牙翻了过去。“继续!你们三个,算一个人的成绩!”老黑拿着训练本,头也不抬地说。后面的障碍李二牛又傻眼了。何晨光噌噌地上去,伸手抓住李二牛。王艳兵在下面托着他,骂道:“我跟你说,你真的该减肥了—上去!”李二牛又上去了,翻过后顺着绳子滑下,“咣当”一声落地。何晨光和王艳兵跳下去,带着李二牛继续前进。老黑在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接下来的山地越野训练,新兵们穿着冬训服,全副武装,哗啦啦地跑过去。老黑站在山头看着。远处,何晨光和王艳兵用背包绳拉着李二牛,李二牛跑得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别……别管俺了,俺不行了……”何晨光不说话,努力向前跑着。王艳兵咬牙切齿:“这要是在战场上,我就一枪毙了你,省得你废话!快!”李二牛拽着背包绳,跌跌撞撞地跑着。何晨光转过身,一把接过他的步枪:“给他轻装!”王艳兵恨得牙根痒痒:“上辈子欠你什么了?!”说着卸了李二牛的背囊扛着。

刚跑到目的地,老黑黑着一张脸:“你们三个是在逛公园吗?!就是老太太,也能爬上来了!”三个人精疲力竭:“不是,班长!”老黑怒吼:“那就给我赶紧跑!你们是我见过的最蠢的笨蛋!我要看看,三个月结束以后,你们是怎么以不及格的成绩被踢出铁拳团的!”何晨光和王艳兵二话不说,拉起李二牛就继续往前跑。

下午,训练场的单杠前,新兵们轮流做引体向上。何晨光和王艳兵麻利地连续做着。轮到李二牛上杠,他舔舔嘴唇,上去了。何晨光和王艳兵关切地看着他。李二牛努力着,却怎么也起不来。老黑站在旁边问:“你难道一个都做不了吗?!”李二牛没回答,咬牙坚持着,但还是失败了。老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李二牛彻底从单杠上栽下来。老黑看着地上的李二牛,再看看何晨光和王艳兵:“你们俩,帮他!”何晨光和王艳兵过来,扶起李二牛,李二牛内疚地看着他俩。王艳兵无奈地说:“起来吧!”李二牛抓住单杠,两个人在下面托着他。李二牛龇牙咧嘴,被扶着做引体向上。老黑看着这三人,忧心忡忡。

训练结束后,老黑去了新兵连连部。老黑一脸担心:“这样下去,何晨光和王艳兵的成绩都会不及格的。”龚箭看着成绩单,没说话。老黑接着说:“一个李二牛,会拖垮这两个新兵尖子的。”龚箭问他:“解放军只靠尖子打仗吗?”老黑啪地立正:“报告,不是!”

“参军到部队的,除了个别的,譬如何晨光和王艳兵,其余大部分都不是年轻人当中的尖子。”老黑不说话,龚箭看着他,继续说,“你不用斟酌用词,我只是说实话。能在这群90后里面做佼佼者的,大部分都不在新兵连。来参军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失败者。”

“失败者?”老黑不太明白。

“对,失败者,青春期的失败者。他们在青春期,败给了其他小伙子。比他们出色的小伙子,大部分不在新兵连,而在大学校园,或者在国外的校园—这是全世界军队的共同情况。而我们部队就是一所大学校,这不是一句套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让这些青春期的失败者,体会到成功的喜悦。这种成功,不一定是成为尖子,而是战胜自我。”

“是,指导员!”

“新兵连可以不出尖子,但是不能出现新的失败者。他们都很年轻,要让他们知道成功的快乐,学会战胜自我,成为强者。一支由能够战胜自我的小伙子组成的军队,才是不可战胜的军队!记住,一个人强不是强,再强也是只绵羊;全连强才是强,团结起来是群狼!”

“指导员,我真的很佩服你!”老黑嘿嘿笑道。龚箭说道:“去做吧,我相信李二牛的成绩不会一直这么差的。”老黑立正敬礼,转身去了。

夜晚,新兵连的宿舍一片安静,大家都睡了。何晨光被一阵轻微的抽泣声吵醒,他看了看上铺,李二牛蒙着被子,微微抖动。何晨光拉了拉,被子捂得紧紧的,还在抖。何晨光用了用劲,慢慢拉开,李二牛的脸上满是眼泪。李二牛压抑着哭声:“俺没用……俺拖累你们俩了……”何晨光说:“别说胡话了,咱们是兄弟。”李二牛更内疚了:“俺真的想快点跑……”王艳兵从李二牛对面探头起来:“我说你们俩真能闹腾,大晚上的不睡觉,等着让班长练呢?”

“艳兵,对不起……”

“你怎么老说对不起啊?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都没说啥,你有什么对不起的?”王艳兵说。

“你们俩的成绩都被俺拖累了……”

“这就是命,什么成绩不成绩的,哎!”王艳兵叹息。

“实在不行,明天俺就自己退出吧……”

“胡说!你忘了,翠芬还等着你的照片呢—穿着绿军装,扛着冲锋枪,保家卫国去站岗!”何晨光说。李二牛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王艳兵看了看两人:“你俩赶紧睡吧,想那么多没什么用。明天早点起来去跑步,每天多练练就行了。赶紧睡,赶紧睡,被发现就全完了。”何晨光拍拍李二牛:“睡吧,别听他胡说。训练方法要科学,循序渐进,按时起来就可以了。你现在已经比以前跑得快多了,对吧?”何晨光安慰他。

“嗯……”李二牛咬住嘴唇,又蒙住被子。何晨光笑笑,下去了。

清晨,铁拳团营地的国旗在风中飘舞。晨曦中,士兵吹响了军号,一切都井然有序。新兵宿舍里,士兵们纷纷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王艳兵看了看四周:“哎?李二牛呢?!”何晨光起身,看见李二牛的床果然空着。

山路上,李二牛气喘吁吁地在跑步。他穿着冬训服,戴着头盔,全副武装,背囊、沙袋背心、沙袋绑腿一个不少。李二牛咬牙:“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何晨光和王艳兵看着李二牛孤独的身影,他仍顽强地跑着……新兵们默默地看着。王艳兵有些内疚。从此,李二牛每天都比其他人早起一个小时练习跑步。从此,再也没有人笑话他了。

“一个新兵,身体素质不行,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他真的努力了,就不会有人嘲笑他。因为,他在一点一点地战胜自己。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11

坦克训练场上,李二牛紧张地趴在地上,坦克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李二牛急促地呼吸着,他的心跳有些快。何晨光在旁边鼓励他:“二牛,你没问题的!”李二牛点点头,他的鼻尖全是汗。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李二牛瞪大了眼,龇牙咧嘴。对面,王艳兵推着炊事班的板车冲了过来:“坦克来了!”—“啊!”李二牛尖叫着。王艳兵的板车从李二牛头上推了过去。“坦克”刚过去,一只大军靴踩在了李二牛的手指上。“啊啊啊啊—”李二牛一声惨叫。王艳兵转过身,纳闷儿:“啊?我没轧着他啊!”何晨光站起来,目瞪口呆:“你踩着他手了……”

“啊—疼死我了—”李二牛跳起来,朝王艳兵追过去。王艳兵掉头就跑,不住地道着歉。三个人在训练场上追打着,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三天后,老黑带着新兵连来到坦克训练场,主战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惊天动地。李二牛趴在地上,满头是汗,呼吸急促。这次,龚箭亲自担任坦克驾驶员,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训练场上的新兵们。何晨光和王艳兵在两侧,不住地叮嘱:“二牛,没问题的!”“我跟你说,二牛,一闭眼就过去了!”显然,李二牛听不到他们说话,他注视着前方,手指紧紧地扣住地面。老黑吆喝着:“你们两个,让开吧!”

何晨光和王艳兵站起身,往后退去。李二牛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俩。何晨光和王艳兵竖起大拇指,李二牛含着眼泪,点点头。龚箭钻进坦克,换挡,坦克被发动起来。李二牛注视着前方,主战坦克卷着尘土,轰鸣着冲来。李二牛龇牙咧嘴:“啊—”坦克从他头上过去了,一片尘土飞扬。尘土渐散,却不见李二牛站起来。大家都傻眼了。龚箭停下坦克,跳出来,看着那片尘土,也呆住了。尘土还在飘舞,不见李二牛跳起来。

“二牛—”何晨光大喊一声,冲过去,王艳兵也扑了上去。龚箭脸色发白:“快!救人!”何晨光和王艳兵跑进那团尘土中,李二牛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俩刚想救人,李二牛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哈哈哈!”两个人被吓了一跳,翻倒在地上。李二牛笑着,跑着:“哈哈哈,吓着你们了吧!”龚箭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坦克上,暴骂:“兔崽子,你差点儿要了老子的盒儿钱!”李二牛满脸是土,追逐着新兵们,欢笑着。

老黑摘下帽子,擦汗,眨巴着眼骂:“差点儿就给我送到军事法庭了!”龚箭递给他水壶:“轮不到你,先抓的是我。”老黑喝了口水,还是惊魂未定:“指导员,我们成功了。”龚箭笑了:“是他们成功了。”

两个人看着那边欢呼着追逐着的新兵们,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那么朝气蓬勃。

12

群山深处,有隐约的枪声在响。射击场上,老兵们穿着07冬训迷彩战术背心正在进行射击训练。新兵们手持自动步枪,整齐地列队。老黑站在队列前,一声令下:“持枪!”唰—新兵们持枪在胸前。老黑站在他们面前,手持步枪在胸前:“这是我的枪……”

新兵们开始宣誓:“这是我的枪!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我将用我自己的生命,爱护我的枪!我与我的枪相依为命!世界上有很多枪,但是这支枪是我的!我和我的枪,是忠诚的共和国卫士!一旦有敌入侵,我将用我的枪反击,先敌开火,干净利索地干掉敌人!干掉敌人!干掉敌人!枪和战士的生命是一体,永远在一起!”

宣誓结束,老黑放下步枪:“稍息!”新兵们持枪跨立,动作统一规范,与刚来时的样子有天壤之别。老黑问:“你们知道张桃芳是谁吗?”新兵们不吭声,老黑问:“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吗?”何晨光开口:“报告!”老黑说:“你知道?说说。”

“张桃芳,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二十四军狙击手,在上甘岭阻击战中,毙敌二百一十四名,敌军敬畏地将其活动的区域称为狙击兵岭!”何晨光流利地回答。

“不错。有谁知道向小平?”老黑又问。这次是王艳兵:“报告!”老黑说:“你说说。”

“向小平,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七集团军狙击手,以三十一发子弹,毙敌三十名,重伤一名,被军委主席亲自授予战斗英雄称号!”王艳兵看看何晨光,眼带笑意。

“不错,你的回答也正确。张桃芳、向小平这两名战士非常了不起,射击水平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但是你们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学的射击吗?”

“报告!”李二牛喊。

“你说。”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班长!”李二牛说。

“非常好!标准答案,加十分!”老黑笑,李二牛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老黑提高了声音:“你们的前辈,已经证明了解放军射手可以达到的战斗力!你们能不能达到这个高度?!”新兵们回答:“能,班长!”

“没吃饱吗?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样回答我?!”

“能,班长!”新兵们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