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酒肆李的报刊亭开张,管锥过去买了本杂志,杂志里夹着丁卓传过来的消息,说梁啸已经住进了医院,石正一直陪在谭清逸身边。为了不打草惊蛇,暂时没有拿下石正,但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短期内梁啸不会出院,谭清逸和石正都会被暗中监视。最后,丁卓叮嘱管锥,注意自身安全,名单能拿到最好,拿不到再想其他办法。
虽然丁卓这么说,但管锥知道,如果那份名单拿不到,想靠国内拉网把这批货一网打尽是非常困难的,也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货一旦入境,就成了大海捞针,以刁毛辉的办事能力,必然选择化整为零的策略,这样一来不要说丁卓,神仙也做不到滴水不漏。
管锥拿出打火机将纸条烧了。他知道丑人昨晚应该在金城公馆鬼混,于是来到金城公馆门前,看到门口停着刁毛辉的那辆新车,然后找熟人问到了丑人的房间位置,进门后两人聊到梁志的事情,丑人说:“歌丹不是被杀了吗?”
管锥点点头:“虽然凶手已经被处死了,陈汉生也死了,但歌丹生前可是以昂登的名字在帮楚隆做事,这件事很可能是楚隆在背后指使的,只是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件事了。”
管锥这么一说,丑人也觉得不能轻易放过楚隆,尤其是这段时间丑人发现和刁毛辉疏远了许多,这令他更加想念梁志。丑人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去杀了楚隆给梁志报仇。管锥眼看着自己点的火在丑人心里越烧越旺,又立即开始灭火,说楚隆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现在不能让丑人急于报仇。
见丑人平静了一些,管锥又试探性地问丑人知不知道刁毛辉最近清仓是要做什么?令管锥没有想到的是,一提这件事,丑人马上又暴跳如雷。他说自己早就听说了一些传言,只是不能确定,但是从最近事情的发展来看,好像传言就是真的。
管锥也一脸愁苦地说:“他们这么做是想干什么?难道八爷准备让刁毛辉接班?那把你往哪儿放?”
丑人盯着管锥,认真地说:“谁也不会接班,他们在准备后路,把能变现的全都变现,然后带着这些财产远走高飞,最后剩个烂摊子给我,肯定是这样。”
丑人说的这些管锥早就知道,但还是佯装大惊:“这太过分了吧?梁氏这么多年在金三角光仇家就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梁氏所有的仇都要你背,所有的债都要你还。梁氏空壳套在你身上是会让你送命的啊。”
被管锥这么一说,丑人突然感到有些恐惧。他觉得管锥说得有理。形势比他预想到的还要可怕。更可怕的是,丑人发现自己身边只有管锥可以信任,他只能求助于管锥。
他问管锥该怎么办。管锥反问丑人:“不是我想怎么办,而是你想怎么办?”
丑人一脸懵懂,问道:“我能怎么办?”
管锥叹了口气:“我给你出的主意,你肯定不会去做。”
丑人来了兴趣,往前凑了凑说:“你说说看。”管锥说:“上策是让你跟八爷翻脸。你愿意吗?”丑人叹口气说:“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我不忍心。”
管锥说:“他们把梁氏搬空之后,留给你的只有梁氏这块招牌,但如果你没有自保的实力,这块招牌只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不能让他们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丑人沉默了很久。他好像终于给自己的优柔寡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说:“如果翻了脸,还是不能把那些东西留下来呢?”
这也是管锥在考虑的问题,要想说服丑人跟梁道安鱼死网破就必须有一个理由,但管锥在情急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好敷衍道:“鱼死网破不是我们的目的,这件事你提早没跟我说,现在短时间内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我再想想吧,你先回去,暂时不要和他们说这件事。另外,你最好找八爷要点儿人。”
丑人听到管锥让自己去要人,脸上一惊,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跟我爸拼命吧?”
管锥故作轻松地说:“我怎么会让你去跟八爷打呢?毕竟亲疏有别,你和他有几十年的父子情,我只是个外人。”
丑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管锥点点头:“知道知道。”
管锥表现得越是失落,丑人越是觉得不好意思:“我真不是那个意思。现在他们打算跑路,把我一个留在这儿,这等于让我自生自灭。现在能跟我同进退的只有你了。”
管锥突然觉得有些同情丑人,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不是身负使命,面前的这个人或许能够成为自己的朋友。想到这里他有些难过,正邪的悬殊注定他们只是死敌。管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微笑着拍拍丑人的肩膀,说道:“好,同进退。虽然我也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但我们是朋友,我会尽全力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管锥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越发难过,这种堂而皇之的欺骗让他几乎不认识自己了。
丑人听到这些话大受感动,抓住管锥的胳膊激动不已:“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你都是我的兄弟。”
交谈中管锥一直在想,要不要找个理由让丑人去拿那个名单,但最后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现在梁道安和刁毛辉都盯着丑人,名单应该不会让他轻易拿到,况且丑人办事轻浮,弄不好就会暴露自己。
丑人回老八寨之后,管锥突然想起梁道安的清仓计划连丑人都有所耳闻,罗大厨不可能还蒙在鼓里,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习惯,应该会照例给边防部队打举报电话。想到这里管锥马上去找了酒肆李。
联系上丁卓后,丁卓说最近都没有接到老萝卜头儿的举报电话,管锥说自己要去跟老萝卜头儿摊牌,丁卓立即制止了管锥,说现在为时尚早,老萝卜头儿最近的沉默很微妙。丁卓说自己要亲自试探一下老萝卜头儿,但需要管锥再确定一下他对梁氏目前的行为是不是真的不知情。
管锥答应下来,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从酒肆李那儿走出来之后,管锥找到罗大佐,问他能不能从裴万岁那里弄些可靠的人出来,罗大佐问:“你要做什么?”
管锥说:“接下来有些事情不能让梁道安知道。我担心裴万岁和梁道安的关系,会使计划泄露。”罗大佐忍不住嘲讽:“你太小看裴万岁了。一行有一行的职业道德,裴万岁这一行,就是花钱请他的人去杀梁道安,裴万岁也会装作不知道的。而且我跟你说,我跟着裴万岁这么多年,也是有不少亲信的。不少中国人都是我带出来的。”
管锥:“那就好,找两个人来,这次随便找,不需要找可信的。我现在去一趟老八寨,当天就能回来,你带人在新庙等我。”
罗大佐想问管锥到底想做什么,但管锥没给他机会,跳上自己的车,一踩油门朝老八寨开去。
见到梁道安时已经是中午了,正是午饭时间,士兵们在门口的棚子下面吃饭,梁道安在屋里的饭桌上吃,饭桌上还有罗大厨和刁毛辉。梁道安见到管锥问管锥吃了没有,管锥说没有。罗大厨去取了一副碗筷,管锥坐下来跟饭桌上的人边聊边吃。
梁道安问管锥这时候来有什么事,管锥放下筷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有朋友找我,想拿白药,说鹰箭旗的货没话说,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梁道安也停下筷子,稍加思索后问:“你上次不是还说对面在严打,没人敢买吗?怎么这严打的风连一个月都没刮满就过去了?”
管锥一开口梁道安就知道上次说严打是句空话,但没想到管锥这么快就露馅儿了。不过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也没太在意,只是在心里感叹管锥到底还是比不上刁毛辉办起事来滴水不漏。
梁道安等到管锥回话后,吩咐刁毛辉饭后拿五公斤白药给管锥。没等管锥道谢,梁道安又问道:“还是上次的买家?”
管锥点头说“是”,梁道安又警告道:“你可要小心点儿,对面最近眼睛睁得大,我的货也沉了不少。你还是像上次那样,在江口交货?”
管锥信心十足:“对,已经约好了,这边要是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我就派人把货拿去江口。”
一顿饭下来,刁毛辉和罗大厨一言不发,吃完之后刁毛辉按照梁道安的指示把货交给管锥,除了必要的交代之外没再多说什么,管锥带着货回到新庙时,罗大佐已经带着人在管锥家里等着了。
管锥把箱子里的海洛因往桌面上一放,看着罗大佐带来的那两个人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其中一个人说:“这是白药吧?”
管锥点点头:“你们两个以前运过这东西没?”
两人点头表示以前送过,管锥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把这些东西送到北边的江口,交给那里的人,你们两个,一人5000块钱。”
那两个人还想加价,被管锥的手势止住:“江口就在两国交界处,这里不是中国,所以你们也别想拿中国的标准讨价还价。如果你们愿意把货给我送到昆明,一千克一万,你们敢送吗?”
这两个人自然是不敢的,对这里的毒贩来说,毒品进入中国境内所面临的危险系数会陡然升高,管锥吃定了自己面前这两根“油条”不会接。
面前的两个人不出所料地拒绝了管锥的提议,表示只要管锥再出点儿盘缠钱,这活儿他们就接下来。
管锥满意地点点头说:“货送到之后,你们两个人每人加1000块钱酬谢。这1000块钱是直接给到你们手里,不需要跟裴万岁分红。”
钱谈成之后,管锥亲自教他们贩毒的技巧,这些东西对管锥来说轻车熟路,毕竟他以前没少在工作中研究毒贩,随便亮出一手也会让人相信他是个资深毒贩。
第二天,太阳升起不久,罗大厨乘坐专车来到新庙。这个人每天这个点都会准时出现在新庙最大的菜市场,为梁道安选购最新鲜的食材。
以往买完菜罗大厨都要到街的另一头为梁道安买当天的报纸,但现在菜市场门口新开了一个报刊亭,听说是以前新庙的一间酒肆老板开的。这对罗大厨来说是好事,因为买报纸不用跑那么远了。
罗大厨买完报纸之后,跟开车的司机说自己忘了买作料,让司机再等会儿。他下车进了菜市场之后却从后门出来,跑去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个他十分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轻车熟路地报上自己给自己取的代号“老萝卜头儿”,然后将管锥要运货的时间及地点都告诉了对方。
确定对方记下之后,罗大厨补充说道:“一共五千克,钱还是打到原来的卡里。”
稍等片刻之后,对方报出了卡号,请罗大厨确认。
罗大厨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是点了点头,说:“对对对,就是这个卡号,要快点啊。”
罗大厨的电话是打给边防部队的,他举报了管锥贩毒的信息。边防部队对提供线索者的奖励是一克一元,罗大厨这些年凭着举报的线索,着实赚了不少钱。他以为奖励会像以往一样打进自己的卡里,却没想到电话刚挂掉,就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罗大厨一脸惊恐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老萝卜头儿是吧?”
罗大厨摇摇头:“我不是。”
对面的人不理他,继续说:“我们不确认你的身份不会贸然来找你。”说着那两人又报出了罗大厨以往接受奖励的银行卡账号。
罗大厨不得不相信这两人的身份,却立即换了副面孔,小声指责:“我是匿名举报,你们不是承诺过不会倒查匿名举报人信息的吗?你们这是违反纪律。这样以后谁还敢给你们提供线索?”
来人说:“说得对,但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掌握了我们情报人员的信息,为了我们情报线的安全,不得不把你找出来。这一点还请你能谅解。”
罗大厨点点头:“你们做什么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也总是有义正词严的理由。我只是个厨子,你们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可不是个普通厨子,梁道安的专用大厨兼梁氏大内总管。对不对?”
罗大厨只好点头:“你有事快说,司机就在对面街上等我,要是被他看到,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来人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说道:“听说梁道安最近有一大批货要运往中国卖给不同的买家,我们需要这批货的情报。”
罗大厨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中国边防部队能这么快掌握这些情况,这说明他们在梁氏还有其他情报源头。不过这批货对梁道安来说,算是收山之作,要不要把情报提供给眼前的人,他还需要斟酌一下,他问道:“值多少钱?”
“这批货在一吨以上吧?如果你提供的线索能帮助我们把这批货打掉,你能拿到的奖励在100万元以上。”
100万,对罗大厨来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在梁氏这么多年拿的巨额工资,加上缉毒奖励,也就100多万。但现在只要提供一些线索,就能把自己的资产翻倍,这对爱财如命的罗大厨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他爽快地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好,我试试,有什么线索我会用原来的方式告诉你们。”
来人点点头,又接着问道:“我能多问一嘴吗?”
罗大厨说:“你问。”
“这么多年下来,你为什么一直给我们提供情报?”
面对这个问题,罗大厨犹豫不决:“我是个老光棍,老婆死得早,儿子估计也死了,又没什么本事,就只会做菜。我在新庙开了个小饭馆,后来认识了一个常来吃饭的人,他见我懂食疗养生,做饭味道也不错,就让我去给他做饭,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大毒枭梁道安。但我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饭店也关了,人已经在老八寨了,他给我的待遇也不错,我就在那里做了。但我知道贩毒害人是不对的,所以就给你们打电话举报了。”
“好吧,我给你一个新号码,你以后直接找他,代号049,有情况直接跟他联系。另外,这是一部微点相机,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用上。”
罗大厨接过纸条看了一遍就把纸条撕了,然后把相机还了回去:“这东西我用不上。”
说完罗大厨从兜里掏出瓶作料,装作刚买完作料的样子往车子走去。
中午,罗大佐找来的两个人开着一辆破车上路了。为了更像资深毒贩,管锥让罗大佐开车跟在他们后面,罗大佐不参与交易,只远远地看着,这是跟货,毒贩们走货时大多会有人跟。因为一旦货在半路出任何情况,跟货的人都可以轻易逃脱,并在第一时间将情报传递给货主。
那两人把车开到江口时天已经黑了,按照管锥事先交代的,在江边一排船里找到一艘挂着三盏煤油灯的小船,上面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人,双方对了口令之后,两人把五公斤海洛因交到了对方手里。
至此,这笔交易算是完成了。罗大佐在远处的树林里看着这一切,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他能听到双方互道一路平安。
这次来接货的人自然也是丁卓安排的,从水面上走的好处是能防止跟踪,夜晚江面安静,如果有另一艘船跟来,很容易就能发现。
老萝卜头儿的身份被确定后的第三天上午,罗大厨给049打了电话。令人失望的是,罗大厨说自己没有拿到关于那批货的任何信息,梁道安从来不在人前谈论这件事。
丁卓没再多问,照常对罗大厨表示了感谢,叮嘱他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丁卓在等待,他知道老萝卜头儿打这通电话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说句废话。
果然,罗大厨支支吾吾说自己还掌握另一条消息,丁卓问是什么,罗大厨才慢悠悠地说:“吃午饭的时候,梁道安说南北联盟军这批货是块肥羊肉,只是烫得慌,还是不要管了。”
丁卓听出这里面有事,接着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罗大厨分析:“今年的新鸦片快出来了,现在都在出旧货。梁氏有人得到消息说南北联盟军有几百公斤的货要卖去你们那里,而且这几天就会开始运。他们的运货路线是要经过梁氏地盘的,按这里的规矩,需要向梁氏交一笔过路费。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没有交,可能是怕梁道安不给他们过吧,所以这次他们打算偷偷运过去。现在梁氏有人建议梁道安把这批货劫了,梁道安先是跟刁毛辉说‘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所以这个消息就被封锁了,现在梁氏知道这个消息的应该不超过三个人。”
丁卓的声音还是波澜不惊:“这个消息非常重要,我们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幸亏你及时告知。也是我工作失职,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收到一点儿风。”
罗大厨声音又支吾了起来:“那个……就是……这个……”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口。
丁卓听出他的为难,说道:“现在时间紧,我们不要绕弯子,有什么事直说,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南北联盟军这批货如果你们抓到,奖励的钱是不是也跟以前一样?”
“是,肯定一样,这点你放心。”
“那这次能不能快点儿?”
“怎么,急着用钱吗?”丁卓问。
“我准备回老家去买个房子,以后我做不动了,就回去养老。”
丁卓没有急着回答,停顿几秒才说:“你的情况上次他们两个回来跟我汇报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批货一旦落网,化验了质量之后,我争取在规定时间内尽早给你打过去。”
“好好,这样最好。”
丁卓又问:“我听他们两个说,你有个儿子,但儿子不在了,是怎么回事?”
罗大厨:“是有个儿子,贪玩,在这边不知道得罪了谁,突然就失踪了。他们都说被杀了,我不信,我找了很多年,但一直没找到。我也认命了,做好眼前事吧。”
丁卓为自己的提问向罗大厨道歉之后,安慰道:“你这么大年纪了,如果哪天想回来,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罗大厨道谢。
跟罗大厨通话结束之后,丁卓马上联系了酒肆李,让酒肆李把老萝卜头儿提供的情报告诉管锥。丁卓说自己会让南北联盟军那边的关系去查这条线,让管锥提前做些准备。
要是放在以前,管锥恐怕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但现在他清楚,自己要做最坏的打算。
第二天,管锥还在为这一堆事情发愁,梁道安的货还一筹莫展,现在又来了一个搅局的南北联盟军。如果丁卓在南北联盟军的情报来源失灵了,那就只有靠自己这一条线了。管锥正想着,罗大佐却上门了。
罗大佐从酒肆李那里带回了情报,情报上是最坏的消息,南北联盟军的情报人员弄不到买家名单,唯一拿到的是南北联盟军这批640公斤海洛因在当地的贩运路线。但这批货在中国境内怎么走就查不清了。
这是可以理解的,这批货肯定是由南北联盟军的人运送,路线相对容易拿到,但货进入中国以后的情报,就很难知道了,说不定楚隆自己都讲不清楚。
管锥想了一上午,和罗大佐吃午饭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丑人,丑人这段时间无事可做,肯定是来新庙鬼混,正好也来这家饭店吃饭。丑人没有注意到管锥的眼睛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看了丑人一会儿,管锥觉得应该给丑人找点儿事情干了。
管锥喊丑人,丑人见到管锥也很高兴,索性三个人拼在一起吃,吃完之后在管锥的暗示下罗大佐自己找地方玩去了。而管锥带着丑人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管锥说自己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丑人,丑人急得摩拳擦掌,想都没想就跟管锥去了。
到了住处,管锥给丑人倒水,丑人直摇手,让管锥快说。
管锥把脸上嬉笑的表情一收,正色说道:“现在八爷和刁毛辉要走,什么都不给你留,对吧?”
丑人木然地点点头:“说重点,说重点。”
管锥吸了口气说:“在这种地方什么都没有也就意味着什么都做不成,可能还要背上梁氏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仇家。对不对?”
丑人急得直拍桌子:“对对对,你说得都对,能不能说说重要的?”
管锥直勾勾地看着丑人:“现在有一批货,要偷偷从梁氏的地盘过,不交钱。八爷知道这件事,却给捂下来了,不让人管。”
丑人这下来了兴趣,说道:“谁这么大胆子从我们修的路上过不交钱?是谁这么有种?”
管锥说:“南北联盟军。”
丑人那张脸像是脱离了脖子悬在半空中久久不能动弹,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等回过神来说:“他们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大批货从我们的路上过,新鸦片快收了,去年的存货都会走掉。”
管锥点点头:“640公斤。”
丑人对这个数量倒是不甚惊讶,说道:“怎么说?你敢不敢跟我去南北联盟军要钱?那是不小一笔钱呢,我们俩对半分。”
管锥对丑人的这个想法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武进这些年扶着这个人一路走来到底是有多艰难。不过他也佩服武进,能扶持这么一个人起来。不过在丑人身边开展情报工作要简单得多,要是在刁毛辉那种人身边,工作就很难开展了。
管锥收起思绪,对丑人说:“过路费再多能多到哪里去?”
丑人若有所思:“那怎么办?那么多钱就不要了?路白白给他走了?”
管锥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把这批货给劫了。这样一来即使八爷把一切都带走了,你也还有资本。”
丑人对管锥的这个想法感到十分受用:“对对对!就这么干,早晚把他们老窝给炸了!”说到这里,丑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我爸为什么不管这件事呢?”
管锥说:“他们要撤离了,当然不想为了这点儿小钱节外生枝。”
“那我爸要是知道是我干的怎么办?会不会骂我?”
“都这会儿了你还怕他骂你做什么?他现在既然不想惹南北联盟军,也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骂两句没什么,你被骂得还少吗?”
丑人不停地点头,两人说干就干。后面两天时间里,丑人开车带着管锥把路线图上标注的路线走了一遍,说是开车,其实也只是开车到附近而已,真正的路线只是一条羊肠小道,必须靠双脚一点点走。
在这条路上,管锥确定了伏击地点。那是两座山中间的最低位置,再往前走有两条路,往右走是山连着山,平时只有猎人会走。这种大山里的路半年没人走就会被茂密的杂树吞没,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有路。往左走很快就能出山,穿过一大片农田,直通中国。南北联盟军的货去往中国,肯定走左边。
确定之后管锥把这件事告诉了罗大佐,让他去找人。在知道管锥的计划之后,罗大佐说管锥疯了,拒绝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最终还是经不住管锥的软磨硬泡,答应从裴万岁那里找人,并且管锥特意交代要把上次提到的那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找来。当然,找人是要钱的,算了价格之后,管锥发现最多只能叫来50个人。
根据情报,南北联盟军为这次准备了150个人的军队护送。要是指挥得当,恐怕跟梁道安打上一场也不一定会吃亏,管锥要对付这样的对手多少觉得有些吃力。但不管怎样,事情最终还是开始了,丑人瞒着梁道安、管锥瞒着丁卓开始了。
管锥提前准备了驱蚊药和基本的后勤补给,罗大佐把人马直接带到伏击地点,管锥亲自带队把战斗时的位置和命令演练了整整一天。又找到那个马蜂窝,从里面取出之前藏进去的M21零部件,管锥惊叹马蜂们施工质量之精良,使这支枪经历这么长时间依然毫发无损。把零件全部拿出来之后,开始逐个清理,重新组装。
最后管锥把罗大佐信任的八个人叫到面前,让他们顺着路线往南北联盟军的出发地走,直到遇到送货的队伍,然后暗中跟着队伍,逐个赶回来汇报对方队伍的位置。
第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管锥确定了之前的情报没错,150个人的卫队带着十几匹马出发了。傍晚时第二个人回来,说马队停下简单吃了点儿干粮之后继续上路了,他们没有带夜宿工具,应该是要连夜赶路。
这是跟情报上不一样的地方,按情报上说的,他们应该休息一夜,第二天上午通过梁氏的控制区。管锥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还猜是南北联盟军应该知道梁道安不会为难,所以才敢在白天通过。但现在看来这是个烟幕弹,他们连夜赶路是打算在天亮之前通过梁氏控制区。
管锥马上把这些士兵召集起来,由罗大佐发布命令,告诉他们行动提前了。按照预定的计划,管锥把人分成三个小队,布置完任务之后,由各自队长带走。
管锥又紧急叫来丑人,告知他眼下的情况,并交给他一项任务:在把马队逼入绝路的时候,由他下去交涉。丑人对这个任务略有不满,他没想到还需要自己冲锋陷阵。
因为弹药不够,管锥没有能力把南北联盟军的主力当晚消灭在这儿,真打起来也会惊动梁氏的人。他给丑人出主意:“让他们把货留下自行离开是最好的结果,真打起来刁毛辉听到枪声,这些货我们一点儿都拿不到。现在别人下去跟他们交涉,他们不会害怕,你出面了,他们会以为梁氏的兵力全都在这儿,这样才能吓住他们。”
丑人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想到今非昔比,这些货对他十分重要,不能被梁道安拿走,也只好答应管锥,亲自去办这件事。
临走前丑人指着管锥鼻子说:“你可别坑我。”
管锥不以为然:“你要是死在下面,现在的烂摊子我收拾不了,八爷也不会放过我的。”
丑人放心地转身下山去了。管锥跟罗大佐在山上紧急布置,一直到凌晨三点,一切才勉强就绪,主要是管锥让罗大佐去紧急采购的物资来得较晚,差点儿没赶上。
准备好一切之后,就等南北联盟军的马队进入伏击圈了。管锥派出去的斥候轮流回来报告马队的位置,可以说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清晨四点刚过,天色已经泛青,斥候汇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马队时间掌握得很准,只要在黎明前走出前面的山谷,他们就能跟接应的车队接头,这次的运输任务也就完成了一大半。眼看就要通过山谷了,此时的南北联盟军人困马乏,很多士兵连肩上的枪也不愿意拿,将枪挂在马背上。就在他们昏昏欲睡以为即将完成任务的时候,却不知道距离他们仅有20米的草丛里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只等他们通过。
马队顺利与管锥布置的第一队人马擦肩而过,却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们通过不久,身后突然亮起三盏大灯,将马队成员的困意一扫而光。马队虽然也有灯,但都是些电筒,与管锥特别准备的大灯自然是没法比的。整个马队像是突然被别人脱了衣服一样手足无措。
慌乱了几分钟,马队队长丹脱突然下令加速前进,冲出前面山谷就可以脱险。整个马队赶着马往前跑去,但道路狭窄,一百多个人的队伍再加上马,很难瞬间达到理想的前进速度,就像高峰期道路上毫无原因的堵车,明明路是通的,但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堵起来,因为只要前车稍微刹车,后面就会有一连串的人跟着刹车。此时的马队也遇到这个问题,丹脱的指挥可以说没有问题,在逃跑过程中还留下了一个班断后,但一个班只有9个人,又暴露在灯光下,轻易就被管锥布置的30个人歼灭。
很快,丹脱的队伍到达三岔口,丹脱知道要选择左边的路,冲出山谷就行,所以马上下达了命令,不再管身后的追兵,全力往左边冲。但无奈他命令刚下,左边又亮起了跟身后一样的三盏大灯,前后六盏大灯照得马队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了,甚至眼睛都睁不开。丹脱无奈,只好往右面的路口逃去,此时只要能冲出去就是万幸,也顾不得右边的路况了。
令丹脱欣慰的是,这六盏大灯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除了刚才跟断后的人交火之外,并没有再开枪,这又给了丹脱逃跑的希望。
但他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很快他就发现右面的道路前方也亮起三盏大灯。这次丹脱并不觉得惊讶,他再蠢也提前料到了这点,最后的三盏灯只是击碎了他残存的那点儿侥幸心理。
这时四面人声大作,喊着让他们投降,声音响彻山谷,回音不绝于耳。丹脱估计梁氏倾巢而出,自己却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又被大灯照得睁不开眼,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带着这些人还能干点儿什么。整个马队此时开始骚动,恐慌情绪瞬间蔓延开来,第一波灯亮时他们还把挂在马背上的枪端在手上,而现在有些人已经又把枪挂回到马背上了。整个队伍斗志全无。
原本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渐渐平息,山谷再次平静下来。丹脱站在马队中间。此时从黑暗里走来一个人,走近了丹脱才看清是梁道安的干儿子丑人。丑人在这一带还是有些实力的,所以他认识丑人并不奇怪,只是丑人不认识丹脱。这使得双方第一个照面丹脱就输了一阵。
丑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丹脱面前,问:“这是谁啊?为什么半夜从我这儿过连个招呼都不打?”
丹脱自知理亏,现在对他来说保命是第一位的,只好搬出自己老板,告诉丑人说自己是南北联盟军的。
丑人冷笑,接着又哈哈大笑,笑够了说:“你们不来我也正要去找你们。我哥那条命还没找你们算,现在你们又送上门来。我给你们准备了1000多斤手榴弹,你想不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