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总会输给郭队长?”
赵志刚的脸微微有点下塌,他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自己曾经饱尝郭嵩然铁拳的下巴:“郭队长在这方面挺随我的,遇到比他弱的对手,不由分说就先冲上去把对方揍趴下再说。要不然,你以为我喜欢当万年老二?”
燕破岳趴在地上的身体开始轻轻耸动起来。赵志刚悠然道:“你想笑,就使劲笑吧,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要是想学郭嵩然那套来对付我,最起码还需要三年苦练。要不,我让你看看,咱们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不等燕破岳回应,赵志刚命令道:“萧云杰!”
萧云杰猛然立正:“到!”
“跑步前进,去车上拿三瓶可乐,再把那只黑色的木盒子拿过来。”
“是!”
萧云杰跑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没过多久,他就捧着三只罐装可口可乐,外加一只黑色的木盒跑了过来。看萧云杰的样子,那只大概有二十厘米见方的木盒,里面装的东西分量并不轻。
“可乐,它的甜味来自甘糖,它的颜色来自焦糖,它是我们在市面上可以买到的含热量最高的饮料。”
赵志刚将两罐可口可乐丢给萧云杰和燕破岳,自己随手打开一罐,用手指按住罐口,然后用力摇晃再松开手指,将可乐晃出的气体放掉,几次三番后,可乐里面的碳酸气体,已经被他放得干干净净:“经常喝可乐,会加重心脏负担,但是如果在战前,条件允许,喝这么一罐放掉气的可乐,能够提高你们的身体抗疲劳能力,让你们拥有更多的力气可以去挥霍。”
在赵志刚的带领下,三个人一起将可乐喝得干干净净。
“萧云杰!”
“到!”
赵志刚指着燕破岳他们打了二十多枪,才终于命中目标的那个枪靶:“把罐子放到枪靶旁边的石头上。”
“是!”
萧云杰捧着三只已经喝空的可乐罐跑过去,将罐子小心翼翼地摆到了枪靶旁的巨大石块上,参差不齐地勉强排成了“一”字形。
赵志刚慢条斯理地打开了那只二十厘米见方的木盒子,竟然真的从里面取出一只弹弓。
这只弹弓大约有十八厘米长,它使用了医院里常见的那种消毒后可重复使用的胶皮输液管为弹筋,只要小时候玩过弹弓的人都知道,这种没有从中间剖开,而是整根绑上去的输液管,拉力和弹性有多惊人。在两根输液管中间,是一块从老式皮鞋上剪下来的黄牛皮,它剪得并不漂亮美观,但是它足够坚韧宽大,用来当弹兜,那是绰绰有余。为了增加这只弹弓弓体的稳定性,在铁丝钳成的弹弓手柄位置,还细细密密整整齐齐地缠裹了几十圈细铜丝。
赵志刚伸手从木盒中取出一颗玻璃球大小的钢珠,把它放进了兜皮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赵志刚慢慢将弹弓拉开,当他判断出胶管提供的弹力已经足够,手臂停止拉拽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时,赵志刚将肺叶中的空气吐了出去,然后屏住了呼吸,他的双手随之犹如钢锻铁铸般,稳定得无懈可击。
就在这一刻,燕破岳突然信了,他开始相信,赵志刚真的能用弹弓打中一百二十米外的汽水罐。
赵志刚一松手,空气中响起钢珠破风的声响,那颗亮晶晶的钢珠,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到极点的弧线,旋即就飞出了燕破岳和萧云杰的视力捕捉范围。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等待着这第一发钢珠的结果,赵志刚却已经举起右手双指,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噹!”
远方传来了汽水罐遭到硬物撞击的声响,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的注视下,排在第一位的汽水罐,被钢珠打得凌空倒飞出四五米远。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拿着弹弓四处去找树上的小鸟,就这么点小爱好,就算现在已经是三四十岁的老男人了,依然没有改变。”
赵志刚这一刻的口气,谦虚得让人有想要揍他的冲动:“爱好使然,打得多了,自然就打得准了。《卖油翁》那篇课文不就说过嘛,手熟而已。”
赵志刚说得是轻描淡写,一拉皮筋一松手,远方又传来“噹”的一声脆响,第二只汽水罐被钢珠直接打飞。如果说第一次射击,还能用凑巧来形容,这第二次射击,就已经足够证明,这其中绝无侥幸,这位指导员大人,真的是能在一百二十米距离,拿着个弹弓指哪儿打哪儿。
看看赵志刚手中那只大号弹弓,再看看手中的新式突击步枪,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沉默着。
“噹!”
第三只汽水罐被赵志刚打飞,三颗钢珠,三只汽水罐,赵志刚竟然是弹无虚发、回回命中。就汽水罐的体积而言,他每次射击的钢珠,都打出了十环的成绩,和古时候那些弓马娴熟、动不动就能百步穿杨的名将相比,也不遑多让。
赵志刚笑吟吟地望着燕破岳,燕破岳老老实实地道:“指导员,我服了,以后您说怎么练,我就怎么练。”
“那就好。”
赵志刚接过两个人手中的自动步枪,又将两只弹弓塞到了他们手里:“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一百米外用弹弓打汽水罐。每人命中汽水罐二十次,就可以收工。”
掂掂手中这只用料考究、手艺不错的大号弹弓,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赵志刚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这只箱子里一共有一百颗钢珠,它们可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管你们怎么打,总之,一开始这箱子里有几颗钢珠,你们训练完后,就要还给我几颗,少一颗也不行!”
赵志刚跳上汽车,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把汽车开到他们面前,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开吧,要拖到晚上,打出去的钢珠就更难找了。”
看着赵志刚驾车扬长而去,燕破岳和萧云杰面面相觑。一想到他们两兄弟用弹弓把剩下的九十七颗钢珠打得满天飞舞,然后又趴在地上,像大海捞针似的将钢珠一颗颗找回来,少一颗都不行,他们就觉得头皮发麻。这绝对是比在大米上刻花更阴险狠辣百倍不止的训练伎俩!
整整一个小时之后,已经商量出对策,并做好准备工作,摆明是信奉磨刀不误砍柴工的两兄弟,开始行动了。
燕破岳手持弹弓,马步张开,深吸一口长气,他左臂不动如山紧握弹弓,右臂回拉如拽满月,两根胶皮管被他拉到了近乎极限,随着燕破岳手指一松,通体包裹着红色布料,后面还挂着一条两三寸长小尾巴的钢珠,在空中拉出了一条淡红色的流线,猛地看上去,就像是一把裹着红色刀衣的小飞刀,正在空中飞刺向目标。
至于萧云杰,他就站在汽水罐附近,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天空,当那发带着红色小尾巴的钢珠从萧云杰的头顶掠过,萧云杰的眼珠子立刻就像是雷达波般,锁定了钢珠,并死死盯着它落向地面。
“啪!”
钢珠砸到地面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泥浪。
萧云杰飞跑过去,将钢珠顺利回收,双手拢成喇叭状,扬声向燕破岳报告:“用力太大,飞过了!还有,偏左了四五米,要注意调整方向。”
燕破岳点点头,又掂起了第二颗带着小尾巴的钢珠。
“这次劲小了,再大点,打得挺直,角度继续保持!”
“喂,你怎么瞄准的,你要打的是汽水罐,不是我的脑袋!”
“等等,这次钢珠落点我没有看清楚,让我先把它找出来!”
……
在训练场上每当有一发带着小尾巴的钢珠飞出,就会响起萧云杰中气十足的吼叫,还有他跑来跑去发出的脚步声。当燕破岳隔着一百二十米距离,终于用弹弓打中一个汽水罐,有了零的突破时,两兄弟一齐放声欢呼。
燕破岳连续打完箱子里的钢珠后,两兄弟更换角色,由萧云杰拉弓射击,燕破岳瞪大眼珠子保证射出的每一颗钢珠都不会逃出他的视线。
每人一百发,如此周而复始,三圈下来,两个人都累积射出了三百颗钢珠,成绩是燕破岳打中四个汽水罐,萧云杰打中三个。
想要像赵志刚一样弹无虚发,显然是绝不可能,但是连打了三百发钢珠,他们两兄弟已经渐渐找到手感,他们一边打一边修正,甚至总结出一套诸如弹弓仰角多少、橡皮筋拉的长度多少更容易命中目标之类的数据,到了后来他们再打出钢珠,纵然没有命中目标,也绝不可能再出现钢珠直接落到几十米外的尴尬画面。
就在燕破岳和萧云杰看不到的一个小山坡上,赵志刚用最舒服的姿势躺在一张从汽车上拿出来的折叠躺椅上晒着太阳。在他面前还用三脚架撑着一只高倍数军用望远镜,赵志刚只需要从躺椅上坐起来,连手都不用动,就可以通过望远镜将燕破岳他们的行为,甚至包括这哥俩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赵志刚的身边,一只单兵便携汽油炉“哧哧”冒着蓝色火焰,在它上面架着一只同样便携的小水壶,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水蒸气不断冒出,壶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响。赵志刚坐起来,信手拎起小水壶,将开水注入水杯,吹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轻轻浅啜了一口,让茶水在嘴里打了一个转儿,才将它咽进胃里,赵志刚随之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这日子,真是腐败。”
透过望远镜,看到燕破岳和萧云杰再次换班,两兄弟在擦肩而过时,一起伸出手在空中对拍了一下,显得斗志昂扬、信心十足。赵志刚轻轻眯起眼睛,抬头望着天空,低声道:“呀,看来我布置的训练任务,被人轻视了呢,这可真是让人有点头疼了。不过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