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到二更散场,执扇又随阿丑和金仙去敲锣巡街。
这位端庄秀丽的金仙,竟生出这般丑的儿子,驼背也不给治好,晓得时,执扇险些掉了下巴。
商三儿带老狗回府。
迈进柿霜院,厢房里已多出两个侍女。
奉羹和官子刚洗浴过,如出水芙蓉般,见着他,惶恐着,齐垂头低呼:“老爷!”
伸手捏两把,不跑不躲。
肉已在自家碗里,馋一会,反倒不急了,商三儿晃晃手:“先歇着,我瞧瞧老娘去!”
桃蹊院厢房,多出瑶觥、兰舟。
加上杏雨院的金仙娘俩、荷叶、执扇,门房上韩思,偌大个府,再不是冷清清的三个人了。
与城里一样,都将热闹起来。
他进门时,眉儿正在帮老娘洗头发,还未睡。
瞧见商三儿,她俩都觉惊奇:“咋还有空来?”
嬉皮笑脸地打混几句,老娘还一头胰子泡,在盆边低着头,倒不耐烦起来:“有事说事!”
商三儿老实道:“那边新人笑,怕这旧人哭。儿子昨晚在外打混的,丫头定已捻酸,想带回去哄哄!”
眉儿笑着:“有人了,我不去,伺候老夫人呢!”
“哈哈!”商三儿拍掌:“娘可听出来?正捻着酸呢!”
叫商大娘也笑,儿子有这心,要算好事,但嘴上故意道:“没见我这洗头,缺着人?”
眉儿怔了下,点头:“爷快回去!”
等商大娘笑出声,方知与没正行的爷一样,也是逗她。
“口不应心的丫头,去罢!”
不等她分辨,商三儿到门口喊:“瑶……瑶弓,来伺候老夫人洗头!”
等瑶觥小跑来,商三儿问她一句:“你这名儿,是哪两个字?”
瑶觥答:“回老爷,瑶钗的瑶,觥筹交错的觥,意是玉杯儿!”
商三儿想想,还是只识一个,顿觉汗颜,急叫:“遇着个有学问的,眉儿快走!”
瑶觥要接手,眉儿还有些犹豫,商大娘已替她着急:“哎哟,多大事儿,别个又不是不能洗!这混账劈不成几半,往后分的人多,难得还想到你,矫情啥?”
眉儿方红着脸,把商大娘一头银发递给瑶觥:“长巾搭那边椅上的,冲洗完擦干,晾一会,再裹着头睡,等明早梳顺!”
做丫鬟侍女,能与主家处成这般,就要算好福气,瑶觥带着羡道:“姐姐只管去,我怎敢不用心?”
方随这位爷出门。
以前还不觉得,但到柿霜院,奉羹和官子施礼叫“姐姐”,又有些羞。
还是男人脸皮厚,说声“都歇着”,浑无事般把她扯进房。
如今烂肠酒不用再喝,等他把神气折腾完,两人躺着说话。
黑暗中,眉儿先开口:“老夫人说,府里的事儿既丢开不管,想趁纪前辈在,印证‘命理术’,要多到街上走,各处瞧人。”
“那就去呗!”
趁黑偷看他一眼,眉儿声音小了些:“城里才几个人,老夫人都已瞧完,但不知外来的商队几时进城,干等着也不是事儿。我与她说,咱们制成桂花茶,要舍得,龙山茶也能略卖些,不如虎卫府里叫几个人,把茶坊、茶叶店开起来,老夫人有个坐的地儿,又能做营生。”
商三儿用手咯吱她:“小娘皮,都要打擂台呢,还说没捻酸?”
眉儿扭动着,但躲不开,“咯咯”笑一会,求饶:“是捻酸,哎哟,爷快别挠了!”
茶坊与杂货铺门对门,有商大娘在那坐着,借泼皮十个胆子,也不敢大白日的再进杂货铺后院去。
之前商三儿说,桂花茶做出来,也要放在杂货铺卖,城里赚钱的营生就都在韩家姐妹手里,开起茶坊、茶叶店,茶上哪还有韩窈娘的事儿?且这位爷经不住勾,白天钓虾、晚间赌钱,回来都要从十字口过,韩窈娘在那占着地利,随意动动手指头,定就要歇在杂货铺,又不回家。
这事上,眉儿是真捻酸。
劝着商大娘开茶坊、茶叶店,左右虎卫府里有闲人,她自己就能使唤上,商大娘只挂个名就成。
商三儿挠她一会,方叮嘱:“你俩再不对眼,也不许学甄黑心家打起来,十字口呢,爷丢不起那人!”
“大白日的,被光腚堵在床上,倒不嫌丢人?”
这话只在肚里说,眉儿轻瞟他:“我可就快七阶,真打起来,她个小低阶,经得住一脚踢的?”
原多老实本分一个小娘皮,都会吓唬人了,商三儿叫着:“哎哟!瞧你嘚瑟样,让爷这地仙瞧瞧,七阶和六阶,有啥不同?”
嬉闹着,又折腾一番。
隔日,因南晋国客人们就要走,早起后,眉儿去陪商大娘备礼。
绿柳城眼下最出名是琼花露,但存货已被窕妹卖光,新酿还要几日才出酒,遇着事,没法子,只得把原屠壮说镇一镇味更好,酒窖中压箱底那些拿出来送礼。
龙山茶量少,不外送,但地龙山得回的桂花,也装上两斤。
其它物事已拿不出手,女官、九阶护卫的私礼外,只能再备些路上吃食。
这事商三儿不操心。
如今,他真体会到富贵滋味。
眉儿出去时,门只掩上,听见屋里响动,晓得他起床,奉羹、官子两个,一个端盆温水,一个来帮他整衣系结、挂骰盅。
大早上的,若不是怕吃请罪荆,他都又想拉一个回床上去。
留下这四个侍女,打小就学怎么伺候人,与眉儿那半路做的丫鬟全不同。
衣物理顺,一个给梳头,一个拿热丝帕给他擦脸,备青盐漱口。
不用他动手,手就有了别的用处。
等他嗅着手出门,官子凑近奉羹,小声道:“这位爷,更中意姐姐呢!”
奉羹脸早红透,勉强着:“莫浑说,我这他顺手些,下回换你来!走哩,老夫人那听使唤去!”
厨房寻些吃食,挑扇猪肉丢狗背上,商三儿出门,要去钓虾。
到礼宾司,进去看一眼。
女官与人仙护卫要赶回南晋国,都已起床打理,鲍正山跑出跑进,在送水给物。
商三儿向秦姓女官抱拳:“一会老娘来送行,我还有事儿,不能亲至,告罪!贵使下回再来,还请与陛下告个假,多耍几日,叫商某得尽地主之谊!”
女官笑着:“那可要先谢!城主只管忙去,还少不了来往的!”
就又告辞出来。
走到十字口,杂货铺门还紧闭,懒婆娘多半未起。
东正街上,仲熊、魏清起得早,苗秀也是个懒人,花草店未开。
兽皮店倒不用说,上年岁的都睡得少。
出城,上六节山,钓眼下唯一能够到那只七节虾。
换着饵,也换着炼黑棋子、打谱,任那虾吃狗肉、猪肉,饵光了再换。
午时过后,那虾就吃撑了,再不动口。
比这位置更高,还有三百四十丈未引过,试一试,出来只六阶虾。
剩的猪肉用钓线吊下去,全喂了幽璧虾们,大城主方骂骂咧咧地下山。
午饭前,趁眉儿领丫头们在厨房忙事,商大娘独自去了趟杂货铺。
韩窕妹修行上用心,杂事就多仰仗姐姐,午饭从不自己做,加上公学里董老爷子,窈娘管着三人的吃食。商大娘到时,她正在后院做饭,窕妹随着帮手。
商大娘在杂货铺外叫几声,窈娘方听见,小跑出来瞧见,脸瞬间煞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