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遇有时并不是指发生了某一件事突然给什么人带来了剧变,而是因为某件事引发的一连串关联事件,最后成就了某人某事的、那个重要的关联时机。
韩道济从寒门之子,家中还有一位伤兵父亲,一路做到光禄寺卿,那个重要的关联时机,正是这一刻。
吴五莲针对杭州府送针鱼的人,隔空破口大骂,骂到附近商铺都探出人头查看。
这几天,正在破口大骂的这位姑娘已经让周围的商铺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这时看的人多,没人敢走出来。
韩道济发觉自己又一次站在漩涡中心,而且还是站在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这位姑娘身边。
他预感自己要做点什么了。走到桌边,也顾不得许多,大手捏起一条小鱼,另一手掐断小鱼嘴部的一根尖刺,剩余部分塞入吴五莲嘴中。
不经意手指触碰到吴五莲的嘴唇,竟突然像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直发烫,而这股热意一直延伸至脸上。
吴五莲则是感觉到这股热意从嘴唇弥散到脸上,看到韩道济缩回手,自己嘴里多了一条鱼,开始咀嚼起来。
已经不再温热的炸鱼,周身脆皮已经垮塌,不过一口咬下仍被虽小但肉汁充盈的鱼肉惊艳,小小一条鱼肉细如数根棉线拧成一股,而咬开之后明显能感觉到肉断裂开的回弹。
加上裹好香料、盐和粉的、滋味丰富的外皮,才只一尾,就满口鲜香。
吴五莲咽下之后,学着韩道济的样子,掰下尖刺,连着送了五六尾入嘴,一起咀嚼。
心满意足之情溢于言表,她坐回桌边,这才安静地享用起这顿饭来。
米饭吃至半碗,韩道济留意到一旁的小茶壶,一摸壶壁还是温的,伸手阻止吴五莲。
她的碗停在半空,韩道济拿起茶壶往里加了些茶,没过尚存的米饭,又掰了几条针鱼进去。
“茶汤解腻,茶泡饭清爽,养胃。”韩道济说完示意吴五莲继续吃。
吴五莲才扒拉一口,转瞬之间,半碗米饭和茶汤颗粒不剩,整顿饭就剩下烫青菜的余汤和芙蓉蛋花羹的碗底。
“姑娘吃得可真香,颇有大……”韩道济本想说颇有大汉、壮汉之豪气,想想不妥,改口,“吃出颇大气度。”
吴五莲也没觉得刚才的吃相有多失态,只是擦了擦嘴,静坐在椅子上,慢慢地饮茶。
韩道济见没有其它的事,又转身要走,吴五莲却在背后叫住他,“韩公子,尚膳监御厨是否都如你一般,深知料理食材之法?”
“那自然,只不过术业有专攻,在下知鱼、肉多些。”
“知肉多些?哼……”吴五莲说罢,瞟了他一眼,双手提起一侧的纱裙,纱裙一点一点滑过粉白的脚踝,再往上提过小腿。
茶铺老板的眼睛都直了,韩道济一脸不解,默默直视吴五莲的眼睛。
“假装正人君子,最没劲。”吴五莲把裙子往下一甩,坐正。
韩道济哈哈一笑,眼睛朝茶铺老板那边斜,“你如此反倒有劲了?”
“无妨,望而不得,与我何干。”吴五莲的洒脱是韩道济始料未及的。
“……”
“如何?这就无话了?”吴五莲语气之中带着嘲讽,但韩道济此时确实无言以对。
“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韩公子在尚膳监既知鱼肉多些。前两候宫中有一场山海合宴,你可知道?”吴秉通是吏部员外郎,山海合宴上头一个调转话把儿、支持皇帝的吏部右侍郎正是他直接的顶头上司。
山海合宴的第二日,吏部右侍郎是在吏部群吏之中,添油加醋地把山海合宴前后描述了一遍,一方面是炫耀,另一方面借此平息群吏知道选秀女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之后,可能随之而来的反对声。
吴秉通是“一粒沙”,整个“宣讲”过程中,他听进去的只有神乎其神的山海合宴。回到家中再进行一次深度的加工,说与家人听。
平时帝王家的生活就已经是平民无法企及的,宴席自然是诸多如吴秉通这般的小吏也无法想象的,吴五莲很自然地想就算韩道济是一位尚膳监的御厨,也未必参与或知道这场大宴的惊人细节。
她正等着韩道济说不知细节,然后自己好居高临下地把听来的那些再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