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东西时有一个绝对真理就是,越找越找不着的东西,通常都特别有用。
认识到这一点,我想找到那两个药罐子的心情就更加迫切。
小胖得知我丢了东西,二话不说就沿着走来时的原路,返回路边寻找。
膳房里的人也换了一批,趁他们放名牌、翻名牌的功夫,我把这些人的名字也都记了个半熟。在人名这块应该不会露怯了。吴莱仁临走之前,更是没事献殷勤地把记录每日膳房大小事务的记事簿交给我看。
不过看了记事簿,对尚膳监这爿地方的大小事略知一二,对我扮演何贵这事确实有帮助。
记事簿的内容也是令人咋舌,荤局平时一天就要处理三五百只鸡鸭鹅、十几头猪羊、一头牛一头驴、还有无数飞禽走兽甚至珍禽异兽。
最近过年节,肉的用量更是激增,祭祀用的、赐宴用的、备餐用的数不胜数。
翻着翻着,记事簿里滑出一本精致的小册子,上面烫金的字写着一个“郑”。
打开第一页发现是菜谱,随便翻了几页就注意到清蒸鸡的做法。
清蒸鸡先是拿十几种蔬菜和香辛料萃出高汤,选一只八月龄的公鸡料理干净,整只放在盘中用先前的高汤把表面烫熟。
锅内放入水和五斤猪骨十斤鸡架三只一岁半的母鸡熬煮四个时辰,然后上蒸笼,蒸笼底层铺满葱姜蒜香菜,再放上盘子。
用锅里熬煮的肉高汤蒸汽,把盘中的蔬菜高汤和鸡蒸透,蒸至肉烂骨酥,端出之后用温香油点了芝麻,和上精盐,浇三勺在鸡肉里,这才成菜。
刚要看下一道,外面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一个人,是小胖,“老爷……没……没找着。一路都看过了,也问了打扫的宫人,都说没见着。”
我说只是药而已,算了,刚才吃了东西,现在感觉好多了,待会儿随便用点药止痛就行。
小胖又问还记得是药是什么名字吗,他去找医官配。我说那哪能注意,算了。
他靠在案板边猛灌了一碗水,斜眼看到我手上捏着的记事簿和单独的小册子,笑说:“您还是这样,每次都把郑皇贵妃专用的食谱拿出来才肯看记事簿。”
我以为这里头又有什么讲究,只能先嗯一声带过,说,“也是习惯了。”
“那天就在想,您平日那么不待见翊坤宫的人,怎么肯亲自料理。”他继续自说自话,我安静地听着,收集信息。“后来又想,您一定有别的打算,才下厨给翊坤宫做菜。”
我心想何贵也真是不藏着掖着,喜欢、讨厌都写脸上,但很快从他的话里发现了问题。
“你不是说做蒸鸡的时候,我体力不支休息了吗?”我追问道。
“您休息前,就已经出菜了。”他眼神有点我可能还在混乱中的关切。
“再把那时的情况说给我听。”我在听到的话里察觉到一丝违和。
万磐又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这一次特别强调当天郑皇贵妃的膳食都是经由我手做出来的。
打开记事簿,浏览过去一月的记录,发现送去翊坤宫的菜,何贵只亲手做过一次——就在突然被我占用了身体的这天!
总感觉要想出什么东西了,“郑皇贵妃那儿的人,也知道我不满翊坤宫的事吗?”没控制好音量,我追问了一句。
“哎哟,这事儿您怎么大声说啊。”小胖急得直想上来捂我的嘴,我一皱眉头,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那他们都是表面装着不知道,心里明镜似的。您一直给皇长子殿下做饭,自打他进了迎禧宫,您也就自然地调进这尚膳监,这点事谁不明白啊。”
我想给他一个不明白的肯定答复,但一定不能这么说,只好改口问,“这翊坤宫和皇长子就这么不和?”
他瞪圆了眼,仿佛被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郑皇贵妃的三皇子殿下和皇长子殿下,眼瞅就要争嫡,一早就分好的派别……这事您平时就知道,怎么今天……”
见他又露出质疑的眼神,我连忙打断他,“张嘴就来!我何贵就是尚膳监一个做饭的,什么争嫡、派别不派别的!”小胖后退一步,马上换了一个“我明白了”的眼神收声。
我心里默想,何贵也是,哪天都不给他们做饭,偏找了这天;还有一点,既然翊坤宫都知道何贵是皇长子这边的,怎么好端端地又是放了他,又是给他递药?
又一想,莫非那些针真是何贵放的?替皇长子给郑皇贵妃一个下马威?话说皇长子又是什么样的人,真到了他跟前,我可怎么编,才能把现在这一无所知的状况圆过来?
越想越着急,脑袋开始冒汗,突然有菜入油锅的声音呲啦一下把我拉回现实。
“何老爷,我们在准备宵夜了,您想吃点什么?”离得比较近的灶台边,一个刚换班上来叫曾柈的助厨扯着嗓子问。
我心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填饱肚子再说。“你们取点炭火出来,我做些你们没见过的。”
他们把烧得通红的炭火用火盆装上,炭火砌得很高,又让他们找了些粗细不同的竹签,穿上各种改好刀的菜肉,一早看见架子上的小罐里装着花椒、胡椒、桂皮、孜然这些东西,各拿了一点和盐一起碾成粉,用已经调好的酱油兑水化开了糖。
取胡椒时有人想拦我,我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稀罕东西,但又想以我的演技可能在宫里活不了几天,欣然多拿了几颗。
菜肉都抹上油,烤至出香味撒上盐末,菜就直接这么吃,肉到这时才半熟,要边烤边刷上酱汁,反复三四遍即可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