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个疑问,每次在做梦或者思考的时候,脑子里的语音到底是谁的?
我也没有确定的答案。但在昏迷中,这个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急促地呼吸。
而眼前模糊的景象一会儿是我妈,一会儿是我爸,一会儿是一个陌生人——穿着白大褂。
耳边还有金属的撞击声、电子仪器的滴滴声……
视线突然一亮一暗,睁眼就看到万磐那油滋滋的大脸。
“何老爷?是何老爷吧?”小胖的语气里焦急又带着些狐疑。
“怎么了?我睡了多久?”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上依然疼痛,虽然还在发低烧,但已经不觉得冷了。
“还一刻就睡了两个时辰,”见我要翻身下床,他连忙拦住我,“老爷,老爷,晚膳汤局的张老爷都替您已经安排妥当了,不用担心。”
“不是……”我心想,原来在万磐眼里,何贵竟然敬业到这个地步,“有点口渴。”
“汤局送了些现炖的冰糖雪梨,您意下如何?”我没有料到万磐此刻另有所指,就欣然点头,他说着就端来了一碗。
我喝了一大口,温热柔润,梨块入口即化,甜度比起在另一个时空常吃的要来的浅,还带着一些涩味,“没放银耳,梨汤没有滑度也不够稠,冰糖最好熬成糖稀再放入。”
话音刚落,万磐反复打量我,“您……真的是何老爷吗?”
原以为说不了解的东西容易露怯,我真是没想到现在竟因为一句专业内的话,被怀疑了。
见我迟迟不说话,他又接着说:“刚才您昏睡时,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海木立(海姆立克),又是抢救,又是穿越什么的,我就不太明白。况且白天遇见您,您言语之间也不似以往。”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承认这个事实,但又一琢磨,以小胖的耿直,知道我的身份后,万一上报到哪里,事情会很难收场。
既然到了这地步,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胡言乱语!我这张脸还能是假的?!”
万磐应声跪地,“小的自然不敢擅自妄加揣测!只是自打您从翊坤宫返回,实在有太多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好奇心压过了害怕被拆穿的心情,我直视他,问道。
“是,何老爷。大寒以来,汤局日日都会为宫里炖冰糖雪梨,也会给监内各局送上一些。您因不喜熟梨的软糯酒气,从不吃这道,可方才……”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向地面被摔得稀烂的梨汤,又想起刚才咽下的一大口,暗地里直拍大腿。可又一想,“我平日身上也挨了这些?你方才可想过直接盛一碗水给我?”
小胖一愣,这是个添油加醋的机会,我一把扯起何贵也是目前自己的脸,疼得咧开嘴,“这些伤,这张脸,也能作假?”
他的表情虽然还带着些许怀疑,但身体已经开始道歉,反复伏地磕头直说自己有眼无珠。
这时,屋外的窗棂咯噔响了一声,万磐一把推开窗,一个人影飞快地从正门跑走了。
“怎么有股子脂粉气。”小胖关上窗,自己嘀咕。又打开门,露出一角,外面几人也都跃跃欲试向里屋看过来。
我在一旁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单凭一点一点学他们说话和打太极迟早都会露馅,但如果当着他们的面露两手,让这些个人觉得我有厨子的水平,就算表现得不像何贵本人,他们的疑心也应该会小很多。
说干就干,“万磐,你叫他们几个停下手里的活,到跟前来。”
他又恢复之前怀疑的神色,不过还是照我说的做了。
不一会儿,膳房里的七人加上小胖,都来到跟前,我撑着身体坐起来。“你们知道我突然发热晕倒是什么原因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套他们话的机会失败,我也只能自问自答。“心里委屈,身上带伤。肝郁化火,血瘀化火,心火上炎。”我家中医外祖父平时看病说的这几句关于外伤的话,能回忆起来的全用上了。
本来以为这一句多少能唬住他们,可没有一人有所表现。
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朝厨房走,小胖仍旧上来搀扶。
最早进门的时候,发现身后的墙上有一块造型别致的木板钉在墙上,上面挂着名牌。
“这个,还有这个,怎么没有收走啊?”我胡乱地指了几张名牌,佯装生气。
说话之间,之前贼眉鼠眼的那人就把两块分别写着伍世友、漆桂生的名牌摘下,还特意把一块吴莱仁的牌子摆正。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之前说的“小五小七”原来是倒在翊坤宫地下那两人的姓;另一方面,也感叹瞎猫碰上死耗子。
见众人表情略有缓和,“肝郁化火,血瘀化火,心火上炎,都为热症。方才万磐取来冰糖雪梨,正是要替我祛除体内郁积。”这时恰到好处地给了小胖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还不够,”我透过窗瞥见对门前放着一筐大白菜,“吴莱仁,替我取一颗过来。”
贼眉鼠眼屁颠屁颠地快跑过去,挑了半天,抱了一颗叶子有些散开但形状饱满的过来。
“把叶子扒开,只留中间菜心,对半切开,抹上薄盐,上笼屉蒸半刻。”见这番操作让呆站着的几人有些骚动,于是我又指着早些时候递红花油的壮汉,“你,取一块豆腐改成方块,入锅用荤油炸了,外表金黄即可;再取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泡去血水,剁成肉糜,颗粒大一些,上笼屉蒸出汤水,用这汤水煨透炸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