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日未见你来,可是有好事把你留在延禧宫中了?”太后心里的不悦就这么直接从口中表现出来,皇长子有些明白沈一贯让他每日来慈宁宫的理由了。
此刻太后的语气就像是小时候的皇长子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如今被直问到这个,若是不好好回答,怕是不能轻易走出这慈宁宫。
“儿臣这几日确因有些事耽搁……”他心想与沈一贯说的事一时也没能论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就说出来为时尚早,且太后又是一位看中结果之人,若听出自己在谋求皇位的过程之中,还遇到多重阻碍,少不了挨一顿训。
太后才和皇后在佛堂中听完经,心中尚显平静,且皇后就在身侧,也不好说对皇长子太过责备的话,“罢了,你既有心仍记得来,就是好事。”
说完故意停了停,观察皇长子反应,很快又接着说,“若还有他事,如此便去吧,莫误了你。”
皇长子在慈宁宫生活多年,太后擅长欲擒故纵这点事怎么会弄不清楚,勉强笑了笑说,“儿臣既来见祖母,定是已将要事处理妥当了,若祖母不嫌聒噪,晚膳就由儿臣陪您一同用吧,这就叫人去添几道菜。”
太后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悠悠地说到,“要事已处理妥当?勿怪我好打听,是何要事?”
不得不佩服太后这欲擒故纵的精妙,原本就想知道皇长子不来慈宁宫问安这几日到底是在做什么,借故要皇长子这次问过安后,自行离开,却深知依他个性定会假意留下,谁知还主动说起了不再自己眼皮底下时,正在做的事。
又看皇长子一脸犹豫不肯说,她再加上了一句,“听闻你父皇抱恙后,皇长子与内阁往来甚为密切,可与我这老人言一言这内宫外头的新鲜事啊?”
“儿臣确与内阁沈首辅近日多有来往,为的是矿监一事。”皇长子想来想去,找了一个自认为最无关立场、也最不易被太后挑刺的话题说了出来。
话才刚出口,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的皇后就眉头紧锁,手上摩挲着腰间系带的结扣,似是要打一个噤声不让他往下说的手势。
皇长子没有来得及反应,太后劈头盖脸的话就下来了,“矿监的事?糊涂东西!连你也要跟你那老子一样贪财吗?”
说完还不算,又转向皇后,“我说他怎么要跟那沈一贯来往,内阁这些年一任不如一任,在任的首辅愈加不济!”
皇后深知太后为何生气,单手一挥示意皇长子好好坐着,别那么快回话,转脸又向太后看去,“太后说的是,自张四维、申时行后,王锡爵,赵志皋亦是如此,可我听闻如今这位沈首辅倒好些,去年冬天洛儿入主延禧宫,也有他带着浙人一派,力排众议,与翊坤宫一派争执一番的功劳。”
“是么?如今我不在朝堂多年,这些事不问,就无人说与我知。这自是错怪沈一贯了,”太后接过皇后递去的茶,再一次正颜厉色地说,“可你一位皇子,平白无故、好端端地与内阁说那矿监的事做什么?!”
“太后息怒,矿监一事只是儿臣与沈首辅相谈,一时由他说起矿监之事……”但最初一句关于矿监的话出口,此时的事情就未必有那么好圆了。
“你老子当年弄这些矿监、税监之事,无非为了多些用于挥霍的银两,之后的首辅亦不敢多言几句,若不是……唉!”太后大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怒其不争。
皇长子再不敢言语,只有皇后出来打圆场,“皇长子整日都在内宫之中,若非内阁来人言说,又怎知这些,想必非他亲自询问而来的。”
太后没有理会皇后的话,一心回想起当年同发生在内阁之中的事。
在太后的眼中,与前朝穆宗无论在品性、心境与处世之上算得上是互补有无之外,还有一人足可堪言是“高山流水遇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