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王十八年,四月初五,浚邑城。
太阳将升未升之时,大雾笼城,抬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两军对峙已有十来天了,初时狄人军官来还来时时巡视,见卫军久久没有攻城的意思,便也松懈了不少。除了少数狄人还能尽职尽责外,另一些狄人则是留下了麾下的仆从兵继续戍守,自己则去安慰掳来的卫人小娘了。
拂晓之时,也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
浚邑城上戍守的普通兵丁受这寒冻之苦,却无避寒衣物,皆是冻得瑟瑟发抖,只盼着太阳早点升起。
“大牛,不,伍长,来歇歇吧,狄人老爷又不在,这么尽责干嘛?”一人招呼同伴道。
“唉,癞三,你又在这城上烤火,上次被抽了一顿鞭子,还不长记性。”伍长大牛对着同伴叹气道。
这人乃是自己的同乡,可是总不能好好当差,老是偷奸耍滑的,不知受了狄人多少鞭子,却总是这么嬉皮笑脸,毫无正经样子。
不过,春寒料峭的,加上这几日霜冻天气实在难熬,大牛也有些耐不住寒,却是依言走到火堆前来。
靠近火堆坐下,立刻,身上的寒意便驱走不少。
“啊!舒服!”大牛全身心地发出了感叹。这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日子可真难熬,真想早点回家啊。
“癞三,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啊,大牛,烤你的火就是。”癞三没好气地回道。
“不对,好像是城下有声音。遭了,敌人要借着雾色偷城!”
大牛正欲起身查看,确认究竟,却一把被自己的同乡大山拽住。只见他神色阴沉地对着大牛低声说道:“大牛,你坐下,我们就还是同乡兄弟。”
大牛见此,心中便一下明白了过来,又往四周看去,浓雾之中又走出来几个身影,皆是平常与癞三交好,时常在一起赌钱之人。
大牛急道:“癞三,你这是不要命了?被狄人看到,我们哪还有命可活。你平常聚众赌博啥的,我都包庇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癞三则是阴狠狠地笑道:“我癞三今天就是要赌一把大的。”
他见大牛没有立马答应下来,不欲再劝,却是使了一个眼色,与身后两人一起,将自己这位同乡伍长给制住了,一刀了解了性命。
“大牛,你别怪我。我自己都压在这牌桌上了,这一场可输不起。”癞三抱着大牛的尸身幽声说着。
他从怀中拿出一物,撒在了身旁的火堆之上,火光便由火红变成了青绿之色。
城下,一列步徙队正在悄悄行进着,向着那微弱绿光的方向。
"快,快点,别让狄人察觉了。"施展催促手下的士卒们行动快些,一边还不忘叮嘱道:"注意脚步声,注意脚步声,千万别惊动了狄人。"
"诺"。众人跟在他身后,悄悄移动着,慢慢接近了城墙。
三天前,浚邑城内缒下一人来,声称要向卫军献城。
于正大感好奇地接见了他,他说自己名叫癞三,是被狄人抓来的壮丁。因前些日子聚众赌博,而被狄人狠狠抽了一顿鞭子。于是这些赌徒私下一合计,不如就干脆赌把大的,把这城献了,讨一笔丰厚的赏钱,总比在这苦熬,替人卖命要强。
那一伙人都是赌徒,赌性很大,觉得这把以小博大,倒是可以押一押。
前些时日那一战,城外的卫军可是堂堂正正赢了狄人的,战力似乎很强。再有自己等人做内应的话,偷城成功的把握应该也有六七成。
这把要押对了,足够大家回乡潇洒好几年了。
于是,他们将最是能说会道的癞三偷偷缒出,让他去卫营请降。
于正听完,让人先将癞三身上的衣服扒了,果然后背上是一条条还未完全结痂的血痕,印证了他被狄人鞭笞之说。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苦肉计”,于正思量再三,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两军都在等待援军,若是狄人的援兵先到,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苦战,不如试试这“意外之喜”。
如今是正是初春季节,深冬和初春是最容易起大雾的时节,再加上浚邑城有濮水河穿城而过,水汽充足,只要有一无风天气,就极容易形成大雾。
于是,于正和癞三约定,等这几日起大雾之时,他将带兵偷城。
到时,让癞三在城墙上点起火堆烤火,把于正交给他的铜粉撒入其中,这样火堆就能烧出绿色火焰,能让卫军更容易辨认他们把持的城墙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