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通这些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无数次死里逃生,但还是被盛文郁这个消息给震住了。
自从至正十一年天下大乱之后,天下间的官职就不断贬职,过去一个万户手下好歹有两三千人马,现在不管是元军还是红巾军,一个万户手下不足千人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有些万户手下甚至只有三五百人,刘福通甚至知道自己手下有些新近才归附的“元帅”手上只有三四千人。
但行省参知政事与枢密院同佥不一样,这两个职务虽然也跟着严重贬职,一个行省往往有好几位平章政事、参知政事,一处行枢密院也会有好几位同佥,但还是非常金贵的存在。
只要拿到其中一个名义都已经是坐镇半省、统领数万甲兵的方面大员,何况金花娘子现在还要身兼二职。
亲自赶来毫州的盛文郁说是汝颖红巾军中资格最老的方面大员,他明确地告诉刘福通:“这事肯定有蹊跷,但问题是我们该怎么接招,咱们动作若是慢了,这件奇功恐怕就跑到别人家去。”
毫州这边也是山头林立,盛文郁所谓“别人家”就是指汝颖红巾军的另一个大人物杜遵道。
他曾经是元朝的国子监生,还曾经当过枢密掾吏,后来半路出家弃官投了红巾军,正因为他的这段经历,很多事情办得比刘福通漂亮。
但正因为杜遵道很多事情办得特别漂亮,所以刘福通与盛文郁这两位参加颖州首义的老人才会是同一个山头:“不能让这件奇功跑到别人家去,你跟金花娘子好好谈一谈,只要她愿意到我们这边来,我们的条件可以尽量宽厚一些!”
盛文郁的脸上却有些为难:“正因为金花娘子条件太苛刻,所以我才来毫州找老刘你拿主意!”
刘福通却很稳重地说道:“条件能有多苛刻?只要她愿意过来,再苛刻的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毫州城内有不少颖州起事的老人现在位置还没着落,但刘福通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只关心金花娘子愿意不愿意投靠毫州。
有着元廷这个共同的强大敌人,南北两支红巾军表面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只在边缘地区别苗头,但实际上总想着挖对方墙脚。
象金花娘子这种大人物改换旗帜还是第一次,盛文郁用“奇功”形容并不为过。
金花娘子毕竟是昔日白莲教中圣女,还曾经统领襄阳红巾军,哪怕她现在在徐宋政权只是一个点缀,但她改旗换帜这件事会对徐宋红巾军形成巨大冲击,甚至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说起来与金花娘子的谈判,盛文郁就有些郁闷:“金花娘子始终咬定自己是大宋淮南行省参知政事兼两淮行枢密院同佥,这次只是想我们这边借道去巢湖,并没有投奔我们毫都的计划。”
刘福通很镇定地说道:“巢湖确实有南面的一支水师,金花娘子想要这支水师?这可不成,这支巢湖水师迟早要被我们拿下!”
这支巢湖水师现在正处于朝不保夕的地步。
他们被元军困在巢湖快大半年,但他们除了元军还有更可怕的敌人,庐州的左君弼虽然与他们同样属于徐寿辉红巾军体系,但是左君弼却一心想着吞并巢湖水师,这段时间一直在步步紧逼,给巢湖水师带来的压力不比元军逊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元军与庐州左君弼前后夹击就让巢湖水师万分难受,而现在濠州军又奉刘福通之令大举南征滁州,三路人马同时夹击巢湖水师的结果就是刘福通收到不少从巢湖送出的书信与礼物。
刘福通已经把巢湖水师视为自己碗里的肉,不可能把这块肥肉让给金花娘子。
而盛文郁只能苦笑一声:“我也觉得金花娘子想得太多,她只要肯过来,我们可以给她一个行省左丞、枢密院判官的位置,但巢湖这块地盘不可能让给她。”
刘福通点了点头:“老盛,我也是这个意思,金花娘子怎么回复你?”
盛文郁却苦笑了一声:“金花娘子没说话,她手下一个元帅却插嘴问我,毫州是不是怕得罪濠州与滁州的那位几位元帅?金花娘子现在可是单枪匹马只身来投,比那三位元帅更值得毫州信任。”
刘福通笑了起来:“金花娘子手下确实有些人才啊,但比起金花娘子,我自然更信任郭元帅、张元帅与朱元帅,那是自己人!”
只是刘福通笑得终究有些勉强,濠州的几位元帅尾大不掉已经是他的一块心病,何况这几位元帅远在滁州,不管是他还是杜遵道都有鞭长莫及的感觉,而盛文郁继续说道:“我也是这么说,但这小元帅又问我,既然巢湖不能让给金花娘子,那么能不能在滁州安排一个元帅的位置,金花娘子只想要一个滁州添设元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