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见子贡还在犹豫,于是继续劝说道。
“而且好处还不止于此。如果这些大族如果愿意使用改良纸,还可以带动普通纸张的消费。
我听说,如果身居上位的人有哪一种爱好,在下面的人必定爱好得更厉害。
当初楚灵王喜欢细腰的士人,于是楚国的臣子们一天就只吃一顿饭。
他们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屏住呼吸、勒紧腰带,然后扶着墙站起来。
官员上朝的时候,放眼望去,全都是脸色黑黄、面如菜色。
如果三桓家族愿意率先使用改良纸,那么咱们的普通纸张就不愁没有销路了。”
宰予口中的愿景十分美好,但子贡的头脑却很清醒。
“子我,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问题是,我们该怎么说服三桓使用纸张呢?季氏、孟氏。叔孙氏举三族之力,尽藏国富于家中。
只要他们愿意,哪怕每次书写都使用布帛,也不是用不起?
为什么他们偏偏要放弃质量更好、更可以彰显身份的布帛,而使用刚刚问世没多久、质量也不如布帛的纸呢?”
子贡这段话算是问到了关键点上。
管仲之所以建议桓公向鬼神祭祀加税,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控制着齐国的大政。
楚灵王能把一帮五大三粗的野兽派臣子饿成饭都不敢吃的‘禁欲系’,也是因为他在楚国说一不二。
但宰予和子贡在鲁国的影响力别说达到楚灵王那种程度了,就连楚灵王手下的那帮禁欲系,他们也比不上呐。
所以说,要想将纸张的销售渠道铺开,他们俩只能借助他人的力量。
宰予沉吟道:“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子贡问道:“你和季孙斯熟吗?”
“似曾相识。”
“那叔孙州仇呢?”
“略有耳闻。”
子贡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陪你再去求一求孟孙何忌吧。”
宰予闻言,道:“上次之所以能够说动他,是因为孟孙何忌想要与夫子达成和解。但关于造纸,和他却没有多少利益纠葛,想让他帮忙估计很难啊!”
子贡忽然灵机一动:“子我,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夫子啊!之前子渊不是说夫子正在重新编纂《诗》《书《礼》《乐》吗?
他老人家对于纸张的需求肯定十分迫切。我们送一点给他不就行了吗?夫子的名气,可不比三桓小多少!”
宰予听了,立刻表示赞成:“好!我赞成!那这活儿就交给你了,你去劝说夫子蹲在大街上编书!到时候,他老人家打不死你算我的。”
子贡这才发现自己计划中的漏洞。
对啊!夫子编书又不会坐在大街上编。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广告效应,夫子坐在家里编书哪里能帮他们带来流量呢?
“这……”
子贡一阵头疼:“罢了罢了,这件事延后再议吧。咱们先去上课,一会儿该迟到了。”
外面正飘着小雨,宰予和子贡穿戴好蓑衣后走出家门。
下着雨的曲阜街道上明显冷清了不少,除了几个急匆匆赶路的行人外,几乎看不到什么闲着没事的街溜子。
二人小步急趋,朝着学社的方向走去。
刚到学社门口,就看见孔鲤正站在门外。
他抬头闭着眼,任由清晨的冷雨打湿自己的衣襟,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宰予和子贡互视一眼,俩人一齐抬手,指着孔鲤异口同声的骂了句。
“有病。”
随后迈开步子就往学社里走。
孔鲤听了,方才还淡然脱俗的气质立马就维持不住了,他怒而喊道:“身为同学,你们就不能问问我冷不冷吗?”
宰予和子贡被他拦住去路,只得无奈的停步问道:“那你冷不冷呢?”
孔鲤把头一抬,雨点打在他的脸上,溅起水花。
“雨冷,但我的心,更冷。”
“渐冻症了属于是。”
“你给我起开,别耽误我们上课。”
俩人抬起胳膊作势又要往学社里闯。
孔鲤死活拦着不让他们进去,他破口大骂道:“你们就不能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子贡把斗笠一摘,无奈的叉腰问道:“那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