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幕,星斗漫天。
宰予为了说服野人们,差点没来得及赶在城门关闭前返回曲阜。
他给野人们开出的条件是,他的田地交给野人们自由耕种,由宰予负责提供种子和农具。
而最终的收成无论多少,宰予只取一成,野人们可以拿走八成,而剩下的一成,则需要按照鲁国的税法上交给国家。
其实宰予一开始是一成都不打算拿的,但他担心待遇太过优厚会让自己看起来像骗子。
但即便宰予已经加码,却依然没有多少野人愿意相信世上竟然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最终,只有九户人家愿意接受宰予的帮助,成为挂靠在宰予名下的隶民。
不过虽然名义上,宰予是他们的主人,但他并不打算奴役他们,甚至他还盘算着等以后造纸工场开业后,为九户人家里的女人们也提供一份造纸的工作。
不过这些话,宰予并未对他们吐露。
因为夫子说过: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意思是,君子应该先行动起来,实践自己想要说的话,做到之后再把它说出来。
现在工场尚未建成,宰予不想胡吹大气,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那他不等于就撒谎了吗?
虽然宰予这一次只招募到九户人家,但他也并未气馁。
因为九户对于他手上拥有的田地来说,不多不少刚刚好。
他现在拥有一井之田。
按照周礼规定,所有农田实行井田制管理。
现在井田制虽然在各个诸侯国已经名存实亡了,但周礼中对于田地大小的丈量与说明方法却流传了下来。
周礼规定,每名农夫应该得到一百亩田地进行耕种,所以一百亩就被称之为一夫。
而除了夫之外,还有许多田地的丈量单位。
所谓九夫为一井,四井为一邑,四邑为一丘,四丘为一甸,四甸为一县,四县为一都。
所以一井之田,就是九百亩土地。
如果换算成现代计量方法,实际上只有三百亩左右。
而《管子》中说:终岁耕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二十钟。
一钟大约相当于80公斤,也就是说春秋时期,一百亩田辛勤耕作一年,顶多出产1600公斤粮食。
这些粮食,大概也就正好能够养活一户人家。
所以一井之田招募九户人家来耕种,这是最合适不过的。
宰予一路上开心的哼着小调朝着子贡家的方向走去。
前几天他做梦,在图书馆里读《孟子》。
书里有句话,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当时宰予还不能理解,但今天他终于懂了其中的含义。
一个人得到田地的快乐,哪里比得上大家一起得到田地的快乐呢?
虽然我失去了一部分田地的利益,但比起从前一亩田都没有时,依然算是有了获得,所以我非常快乐。
而那九户人家因为我的关系,也得到了田地的利益,他们快乐,我就更快乐了。
宰予忍不住心中默默给孟子点赞,准备今晚回去之后把《孟子》再好好读两遍,高低也得给自己弄几个类似的典故出来。
宰予一扫昨日的阴霾,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就连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他走到子贡家门前,却突然看见子贡正坐在门槛上长吁短叹,似乎正在发愁。
而颜回则陪在一旁,好声好气的安慰着他。
“子贡,你也别想太多。别人都挤破了头想要参加,还找不到这个机会呢。你怎么得到了机会,反而开始发愁了?”
子贡长叹一声道:“这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呢?别人上去是荣耀,可要是我上去了,那就是去丢人现眼了。九十步远的靶子,你就是让我射一天我也射不中啊!”
宰予走上前去,奇怪的打量着他:“子贡,我不思考人生了,怎么反而你又开始了?这样吧,我老家有个侄女,年纪和你差不多,性格也挺好的,回头我帮你撮合撮合吧。”
子贡闻言,怒而抬头:“哪个竖子?敢拿我开涮?”
他一抬头,发现居然是宰予,气就撒了一半:“我就说呢,这曲阜城里,嘴巴这么欠的也就你这么一位。”
宰予向一旁的颜回问道:“子渊,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颜回道:“子我,你就别取笑他了。刚刚有人来通知子贡,说阳虎欣赏他的才华,举荐他做咱们鲁国的行夫,还推荐了他参加夏至祭典后的大射仪。”
行夫?
大射仪?
宰予听了,捂着肚子笑得差点当场劈叉。
阳虎这人够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