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流亡在外,最终客死他乡,这怎么想也不能说是善终。
只能说,季孙意如这一手就好比是宰予和子贡辩论礼义——表面上诚心诚意,背地里全他娘阴阳怪气。
至于子家羁,则是如同当年宁武子追随卫成公一样,陪伴鲁昭公在外流亡整整九年。
而在鲁昭公病亡后,季孙意如派叔孙不敢去迎接昭公的灵柩。
临行前,季孙意如对叔孙不敢嘱咐说:“子家子屡次与我谈话,每次都能契合我的心意。我想让他回国参与政事,您一定要挽留他,并且听取他的意见。”
但是当叔孙不敢到来时,几次请求与子家羁见面,却都遭到了拒绝。
无奈之下,叔孙不敢只得派人传话说:“如果让先君的儿子公衍、公为来做国君,实在让臣不能事奉。如果是让先君的弟弟公子宋来主持国家,那是臣下们的愿望。
凡是跟随国君出国的,他们当中有谁可以回国,都将由您的命令决定。
子家氏没有继承人,季孙愿意让您参与政事,这都是季孙的愿望,派不敢前来奉告。”
子家羁回答道:“如果立国君,那么有卿士、大夫和守龟在那里,羁不敢参与。
如果是跟随国君的人,那么,如果是为了成全臣子的忠节而跟着出国的,可以回去。
如果是和季氏结了仇而出国的,可以离开。
至于我,国君知道我随他出国,然而却未曾向他禀报过我会回去,所以羁准备逃走。”
子家羁是昭公的重臣,然而在他逃亡国外后,季氏便以子家羁在鲁国无后,旁支无法继承子家氏主脉为由,剥夺了他在国内的封地。
而孟氏与叔孙氏对此,也保持了沉默,子家氏的势力由此受到了沉重打击。
虽然鲁定公这些年一直有意扶立子家氏这样忠心于公室的家族,但他手中掌握的权力毕竟还是太小,因此子家氏的衰落几乎已经不可避免。
而因为有着子家羁流亡和子家氏封地被剥夺的两重仇怨摆在前面,所以子家氏向来是在公室与三桓的斗争中,两只脚基本死死的站在了鲁侯这一边。
现在孟氏既不救叔孙氏,也不救子家氏和荣氏,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鲁侯心里自然和明镜一样。
想到这里,鲁侯心里忍不住暗自叹息。
“看来从今往后,鲁国的国政,恐怕要落在孟氏手中了吧?”
他转过身来,望向宰予,发现他也在注视着城东的孟氏之军。
此时,他也终于可以确定宰予的身份了。
他开口问道:“宰子,接下来,应该是要退往上东门防御吧?”
谁知宰予闻言,只是开口道:“下臣现有上中下三略,只是不知道君上您打算采用哪一个了。”
鲁侯闻言一愣。
他还从未想过,宰予居然会询问他的意见。
鲁侯问道:“宰子快快请讲。”
宰予道:“眼下曲阜形势不明,城内烽烟四起,您若是担心短时间内无法安定大局,可采下略,由我率菟裘甲士在前开道,护送您前往上东门外孟氏居所避难。”
“这……”
鲁侯微微愣神。
宰予居然不是孟氏的人?
难道鲁国真的又出了个公忠体国的大夫?
他连忙追问道:“中略则何如?”
宰予道:“若采中略,当往沿街道向城北突围。城北有某诸大夫之军与郕邑徒卒驻扎,且远离官署、集市,所以乱党力量不强。途中虽然会遭遇一些战斗,但下臣依旧有信心护您周全。”
“上略呢?”
“若取上略,下臣为御者,君上执弓矢,途经棘下,与荣氏、子家氏及两军忠义之士合流后,再一路向南门外冲杀。”
宰予的这些话都只说了半句,但鲁侯却听了个通透。
从危险性来看,下略最安全,中略其次,上略则约等于玩命。
但从收益来看,下略虽然暂时能保命,但就孟氏目前的表现来看,如果落在他们的手里,弄不好就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鲁侯的小命都被孟氏捏在手里,那还不得是孟氏说什么就是什么?
鲁侯要是不答应,孟氏直接手起刀落把他咔嚓了,然后再把罪名全都推到阳虎头上,谁也没办法说他们半个不是。
这样一来,倒了季氏,来了孟氏。
对于鲁侯而言,这就是哪一坨更臭的问题,实在算不上什么好选择。
而如果采用中略,从北门突围的话,则可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用担心孟氏大庭广众下黑手。
毕竟北门除了孟氏的郕邑徒卒,还有子服氏的部属在。
某诸大夫子服何虽然不能算是个一心为公的大夫,但总体上还是个符合鲁国一般道德标准的正常人。
孟氏要是敢玩花的,子服何绝对不可能答应。
至于从南门走,对于鲁侯来说,则是收益最大的选择。
南门方向虽然凶险,但却汇聚了鲁国为数不多忠于公室的力量。
如果鲁侯对他们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荣氏和子家氏的族人打光,那以后他在国内说话就更没份量了。
从另一个角度说,如果鲁侯可以从南门突围,那么荣氏与子家氏就是大功一件。
这样一来,给他们加官进爵就有了足够的理由,也不用担心三桓再跳出来阻挠。
毕竟曲阜现在之所以这么乱,三桓之中,季孙斯得背首锅。
而叔孙州仇身为鲁国的大司马,居然对阳虎调动军队一无所知,甚至于自己都被叛军生擒。
但凡他还要点脸,也不敢对封赏帮助平叛的家族指指点点。
而对于孟氏来说,这一次季氏和叔孙氏必然要出血割肉,孟氏最为跟着吃肉的,完全没有理由反对封赏平叛功臣。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鲁侯的心里就诞生了千万种博弈。
但对于宰予来说,什么中略下略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想突出上略。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孔门弟子也都集中于在南门布防,而刚刚他陪同鲁侯向外眺望观察时,已经发现子路他们快要顶不住了。
他看见鲁侯迟迟不下决断,只感觉自己就快要演不下去了。
姬宋!你他娘的敢不用上略?!
正当宰予打算下令把鲁侯直接‘打包带走’开往南门的时候,突然听见宫道上传来一阵疾呼。
“子我,不好了!”
宰予一扭头,发现来人正是子贡。
他赶忙问道:“怎么了?”
子贡站在阶下,只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慌乱过。
他指着宫门之外,连声急道:“夫子!夫子和伯鱼在宫门外让乱党给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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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宰予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