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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江宁的到访,苏代早已经提前一步知晓了,不仅如此,以苏家的手段,就连江宁和贝羽的对话,苏代都隐约知道了个大概!
要知道,江宁的一举一动本就牵动着整个江陵城上下官员的心,所以当江宁从贝府出来时,早就有下人把他的行程禀告给了苏代,所以他倒是没有太过慌乱,只带了自己几个嫡系前去大门处迎接江宁一行人。
十二月份的光景,外面正是萧瑟冷寂的时候,不过任凭外面如何清冷,也比不过此时苏家家主的心寒。
无他,从江宁进府开始,几乎就没怎么给他好脸色看!
虽然苏代也不清楚为什么江宁如此对他,但是不同于贝羽的那样谄媚,他的举止颇为得体,不倨傲也不失礼,倒是有着一个大家族族长的风度!
不仅如此,考虑到现在已经到了午时,江宁一行人可能腹中有些饥饿,他甚至还提前备好了宴席。
在礼仪这一块,就连江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江宁倒是没跟他客气,直接带着邓艾、魏延便落了座,在宴席上,他只是埋头吃喝,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讲,而魏延和邓艾作为陪行之人,江宁不开口,他们也不可能说些什么,一时间,场上只有众人咀嚼吞咽食物的声音,倒是安静的可怕!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亦或者是为了拉近关系,苏代斟满了一杯酒,举过头顶,遥遥示意了一下江宁。
“先生光临寒舍,倒是让代好生惶恐,特意备下薄酒,还望先生莫要见怪才是!”
苏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江宁的回应,他悄悄抬起了低下的头,偷看了上首的江宁一眼。见他只是吃喝,苏代还以为江宁没有听见,于是又开口道:“先生骤然前来,苏家倒是有些招待不周了,些许粗茶淡饭只怕入不了公子的眼,着实显得苏家慢待了,为表歉意,苏某敬公子一杯,以示赔罪!”
“粗茶淡饭?”
听到苏代如此说,江宁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自己面前精美的食物,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呵呵...”江宁讥诮的斜了苏代一眼,而后继续埋下头吃着面前的饭菜,甚至连他的敬酒都没有搭理。
感受到江宁态度的恶劣,此时苏代的脸上阴晴不定,举起酒杯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得尴尬的悬在半空。
苏代心里清楚,江宁不给面子那是江宁的事情,但是他却不能不识好歹,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抑或是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他无奈的笑了笑,开口道:“先生此番前来苏府,蔽舍...蓬荜生辉,苏某深感荣幸,我替全府上下敬先生一杯,先生随意,我先干为敬!”
说完,苏代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缓缓将酒杯放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看到苏代如此作为,饶是江宁都不由得在内心竖起大拇指,不说别的,至少这养气功夫就足以让自己夸赞了!
苏家苏代...有意思!
等到江宁缓缓把自己面前的饭吃完,唤来下人送了漱口水之后,他这才缓缓看向了下首的苏代。
此时的苏代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宁。
和江宁大快朵颐不同,苏代面前的饭菜大部分都还保持着原样,他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筷子,因为拿不准江宁的脉络,所以这顿饭他吃的是味同嚼蜡,只是浅尝即止。
“苏家的伙食...很不错!”这是江宁来到苏家以后,和苏代的第一次正式对话。
“你...也很不错!”
苏代抱了抱拳,开口道:“先生谬赞了!代怎敢当先生如此赞誉...”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苏家家主的城府,我这算第二次见识到了!”
江宁这话说完,苏代心里面咯噔一下,瞬间便警觉了起来。
什么叫...第二次?
没等苏代继续细想,江宁直截了当的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再跟你绕弯子了,此次我来到苏府,就是为了粮草而来!”
“粮...粮草?”
“三日内,我要在江府看到五千石粮草!”
虽然苏代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是亲耳听到江宁说出这个数字之后,一时间他还是震撼的楞在了原地。
江宁也没有催促他,反而端起酒杯,好整以暇的抿了两口,等待着苏代的回答。
不多时,苏代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抱拳道:“回禀先生,苏家这些年主要从事官船车马的生意,战事一起,家中生意一落千丈,钱财本就捉襟见肘,先生一开口就是五千石粮草...”
“怎么?你拿不出来?”
苏代苦笑了一声,开口道:“好叫先生知晓,若是数目小些,苏某自己就可以做主把粮草赠予先生,但是苏家...并非某的一言堂,纵然代倾心于先生,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哦?!”江宁转动着茶杯,淡淡的笑了笑,开口道:“也就是说,你确定拿不出来了?!”
虽然感受到江宁话语间的威胁,但是苏代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苏家家主这一脉,凑一凑倒是能拿出几百石粮食,但是五千石粮食...属实是拿不出来啊!”
“还望先生体谅!”
其实也不怪苏代如此说,这才是正常世家大族面对官府要粮该有的反应,像之前在贝家,之所以江宁能如此顺利,一来是他并非直接索要,而是提前打了借条,贝羽从府中拿粮食出来也有了凭据;二来贝府本就是贝羽一家独大,他说的在家中几乎就是圣旨,所以江宁开口要五千石,贝羽才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但是苏家就不一样了!
苏家旁系一脉和主家的关系十分微妙,两者相依相生,同气连枝,但是却各自为政,并不相干!
当然,说苏家一家这样也并不恰当,或许这也是整个时代特有的产物,就像风险投资一般,鸡蛋并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总有一脉会振兴其家族。倘若主脉衰亡,旁系一脉兴旺,那究竟谁为主,谁为旁还真的说不定!
因此苏家说拿不出来五千石,或许对于苏代而言,没准还真的不是一个借口。
江宁懒得深究这些,他冷冷的看着苏代,开口道:“老实说,宁直接找你苏家要粮食,也属实是过分了些!细想之下,宁这和土匪强盗有何区别?”
“不过没办法啊,谁让江陵穷啊!几场大战下来,官府的存粮已经见了底,就连赈灾的粮食都差点发不出来了,我是人,不是神,你让我上哪去变那么多粮食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一些黑心的世家商人,为了攫取眼前的利益,不顾百姓死活,大肆囤积粮草,就想着在这期间发一笔国难财,前些时候,一石粮只要五千钱,现在一石粮已经涨到了十万钱!”
“二十倍的利润啊...这才是土匪啊!”
江宁站了起身,缓缓来到了苏代的面前,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宁在跟你诉苦?”
“苏某不敢...”
“不敢?”江宁冷笑了一声,淡淡说道:“还有你苏家不敢的?”
“既然直接索要这条路走不通,那宁换个说法,我这次来,是来要赔偿的!”
“赔...赔偿?”
“怎么?苏家家主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之前的事情给忘记了?”
“苏家粮铺店店主苏昂,是你苏家的人吧?”
听到这话,苏代瞬间想起来了这一茬,他本以为江宁这些天没有过问此事,已经默认此事掀过去不提了,却没想到他现在又提到了这件事。
不过他也没有慌乱,抵赖是抵赖不了的,他点了点头,开口道:“苏昂乃是某的子侄...”
“是吗?”江宁眼神微眯,展颜一笑。
“家主承认了就好,苏昂打了我家家丁一事,你应该也知道吧!”
“知...知道!”
“宁此次来,就是为了向家主讨要一个说法的,并且...索要一些赔偿!”
“至于赔偿嘛...就是五千石粮食!”
苏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支吾着开口道:“陈三不过先生家中一家仆,哪怕赔偿...也赔不了如此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