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宝玉自打上回把贾瑞拉下床后虽然心里头恨贾瑞抢走了自己的林妹妹的芳心,到底也有些后怕。
贾瑞如今可是族长,又装死骗了个国公的爵位,倘或真摔个好歹的,或是传到贾政耳中自己的屁股只怕又要遭罪了。
还好贾政长期不问家事,只听贾瑞说是自己摔倒了也未起疑心。
今次贾环似乎也没有像以往那般挑事打小报告,又有贾母王夫人联手将这件事压了下去,贾宝玉总算是略放下点心来。
然而贾母和王夫人也都放下狠话来,再不许宝玉随便进园子里逛了,不然就告诉政老爷打!
宝玉只得背起书包乖乖的又回到了学堂上。
可每次想想贾瑞躺在黛玉腿上拉着林妹妹小手的无耻模样宝玉便觉得心碎欲裂,哪里有心思读书?
每日不过坐在学堂上发怔,下了学也是躲在屋中唉声叹气,宛若丢了魂儿一般。
这日放学回来,宝玉骑在马上由长随李贵和小厮茗烟牵着往荣国府来,却听一个声音道:“宝二爷?”
宝玉一看,正见路边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白面男子,不由得大喜:“琪官儿!”
那人正是忠顺王府戏班的名角,唱小旦的蒋玉菡。
宝玉忙让李贵将自己抱下马来紧走两步来至蒋玉菡身前一把拉住了手笑道:
“怎么是你?如何在这里?许久不见了一向可好么?”
蒋玉菡苦笑道:“别提了。不是因为皇太后崩,禁了戏曲弹唱吗?
王爷便解散了戏班子,把我们都给放了出来。
我因还有些积蓄,便和人合伙在城东开了家酒馆,谁想经营不善,不出半年倒折了本钱。
索性兑了出去,在这边典了一处院落暂时落脚。
当时还想着这里离着你倒是近了,没想到今日便真碰着了。”
宝玉听了顿足道:“既然你早被放出来了,为何不来寻我?”
蒋玉菡面有愧色,叹了口气道:
“因上次你与我交往听说你家老爷着实狠打了你一回,我哪里还有脸面来见你呢……”
宝玉道:“你这是什么话?上回那……
那也是因为别的事情才挨了顿打,并不干你的事!
我只当你是挨了王爷的训斥不敢再与我往来了呢
!如今……你真是被放出来了?”
蒋玉菡笑道:“我都在外头游荡了大半年了,你看哪一个来管我一管?
如今我已是自由身了。虽然日子不如在王府里头那般风光,倒是着实自在!”
宝玉听了便又动起了心思,因问道:
“自在就好,自在就好!如今在哪里典的房舍?
你若还当我是好兄弟就告诉我,改日我也好去找你玩。”
蒋玉菡道:“我自然当你是好兄弟,只是因心里有愧,又知道你家里管得严故而不敢登门。
今日若是得空,不如到我那里坐坐?”
一句话正中了贾宝玉的心意,二话不说便跟着蒋玉菡去了。
原来蒋玉菡典的房舍就在宁荣街对面的一处巷子里,不过一套六间房的小院,显然是才搬进来,还有些箱笼没有收拾。
将宝玉让至厅内蒋玉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
“才搬进来还没有拾掇,乱得不像,让二爷见笑了。”
宝玉忙道:“不妨碍,也算是乔迁之喜,明日我该准备一份贺礼来才是。”
蒋玉菡又命小丫鬟道:“杏奴,还不快给宝二爷看茶开!”
宝玉见了丫鬟不过十四五年纪,娇倩模样眉眼如丝不由得有些痴了,因问道:
“这位妹妹是……”
蒋玉菡道:“这孩子叫杏奴,也是昔日王府里戏班子的正旦,才被买进来就赶上班子散了,因她再无亲人倚靠我便带了来,当个丫鬟罢了。”
宝玉叹息道:“原来也是个唱正旦的。我说怎么看着这么有眼缘,看着竟像是一位故人了。”
原来是宝玉想起了被撵出去的芳官等人,不免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蒋玉菡见宝玉神情便问起缘由。
宝玉便将王夫人把自己撵出大观园,并且把屋里心爱的丫鬟们都撵了的事说了一回。
说到伤心处不禁落下泪来。
蒋玉菡听罢叹了口气道:“太太纵然是为你好,这也做得忒绝了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