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嫣然在闺房里研究了一日新曲后,贾瑞趁着雪夜敲响了栊翠庵的山门。
门上的嬷嬷开了门见是贾瑞也有些意外。
贾瑞问道:“你们姑娘睡了么?我今日回来得晚了,路过这里却见里头长着灯,便想厚着面皮来讨杯茶吃。”
“二爷请稍后,容我进去会知师父。”说罢嬷嬷转身进去。
不一时又转出来将道:“师父有请。”
遂带了贾瑞往后头禅房里去了。
只见禅房内妙玉披散着头发正盘坐在蒲团上。
许是做完晚课要睡了,身上并未穿平日的水田服,而是一身天青色夹棉对襟袄,外头披了一件黛色斗篷。
身前一个矮几,上头摆着一本经书和一尊青白釉刻花莲荷纹鼎小香炉,袅袅沉香烟气从中弥散开来。
几旁一个小碳炉里面点着一炉菊花碳。
“此刻造访,打扰姑娘功课了,罪过罪过。”贾瑞一拱手说道。
妙玉轻声道:“不妨碍,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贾瑞也不见外,不等妙玉请自己就在对面蒲团上坐了:
“方才门上嬷嬷没说么?我来讨杯茶吃的。不方便么?那我走?”
妙玉一阵无语,哪儿有大晚上的跑人家屋里来吃茶的?
而且,看贾瑞笑嘻嘻的说要走,哪里有想站起来的意思?
“嘿嘿,上次不是说过,等下雪了我便过来吃茶赏雪梅么?姑娘难道忘了?”
妙玉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他说过,却又不好说破,只得说道:“公子请稍后……”
说罢起身款款的去了,不一时果然拎着一个铸铁小壶回来,在碳炉上放了。
贾瑞自诩也是阅美女不少了,尤其可卿嫣然更是人间尤物,可看着妙玉沏茶倒水的一举一动却总让人百看不厌。
娴静典雅的动作再加上姣好平淡的容颜总让他觉得妙玉似不食人间烟火。
妙玉却视贾瑞如空气,完全不顾贾瑞看着自己,将一只形似钵而小,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的茶盅斟了一杯茶放在贾瑞手边,又将一盏绿玉斗给了自己倒了一杯。
“公子请用茶。”
贾瑞却对这传说中的绿玉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伸手便捻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绿玉斗必然是后世的翡翠做的,搞不好还是块帝王绿,细一看才知道是墨绿并不透亮的石头。
不过寸口大小,两边有耳,并无其他花纹雕镂,模样倒也古朴。
妙玉见贾瑞拿起绿玉斗不禁有些怪他无礼,正犹豫着他若用这杯子吃了茶自己往后还用不用,贾瑞却又放下了。
妙玉方松了口气,贾瑞又将点犀把玩一番说道:“姑娘这只绿玉斗可有出处典故么?”
“并无典故,不过是家母生前喜爱之物留给我的,故而珍惜。”
妙玉说着将绿玉斗端起来生恐贾瑞又拿了去一般:“公子请用茶。”
贾瑞也端起点犀将茶舔了一口,咂咂嘴做若有所思状。
妙玉虽面上不表,那眼神却是有些期待的看着贾瑞。
贾瑞闭目假装享受,好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又将茶吃了一口才说道:
“这才是梅花上的雪水了!果然兰芝之气不同于别的。只不过……”
妙玉忙问道:“不过什么?”
贾瑞又吃了一口细细的咽了说道:
“我吃着这水似并不像今年的新雪,总要四五年的陈年雪水才有这种轻浮佻薄。
且口感也不像北边的雪……姑娘是哪里得来的?”
妙玉听了不由怔住了,这人何其雅?居然连这个都能吃出来?
看来他所作出一副放浪不羁的模样果然都是装给那些世俗之人看的了!
果然是个知己了,难怪师父临终前嘱我留在神京必有结果……
贾瑞则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也不知道妙玉会不会用她的陈年体己招待自己,没准就是后院的井水呢?那人可丢大了。
妙玉怔了一会儿终于说道:“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统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前两天才取出来,竟像是专程给公子准备的了。”
贾瑞一看蒙对了也不免心下得意:“原来竟有这等渊源!今日我倒是有口福了!只是糟蹋了这水。”
妙玉见贾瑞说着将杯中茶饮尽,便又斟了一杯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