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退了出去,林如海才有些歉然的朝贾瑞道:
“小女年幼不懂事,让钦差大人见笑了。”
贾瑞忙摇手道:
“可不敢让姑父叫大人,我这哪里算是什么钦差,不过是替皇上跑跑腿的。
姑父还是叫我一声侄儿倒是显得亲切。
姑父也别怪林姑娘,毕竟她是心疼你才这么说的。
若不是皇上催得紧,我也不该一见面就劳烦姑父。”
林如海又咳了一阵,摆摆手把折子递给贾瑞道:
“贤侄,这是我准备好的遗折,本想走后着人呈给皇上,既然你是皇上钦点的人,就帮我带去吧。”
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贾瑞心里嘀咕,我是要问问你盐课的事,怎么成了快递员了?
可看着林如海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又有些不忍,轻轻帮他拍了拍后背又端来茶水。
林如海呷了一口挤出个微笑表示感谢:
“林某人无能,辜负圣恩啊。
本想替陛下分忧,替朝廷解难,没想到落得出师未捷身先死……咳咳……
这份折子上是我上任以来或明里或暗中调查的扬州乃至两淮涉及盐课的官商两路的人和事……
贤侄?贤侄?”
贾瑞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直接给整不会了!
自打永康帝指派给他这破任务之后他就一直在发愁该从哪里入手!
扬州自隋唐开始就是两淮食盐集散地,不管是掌管盐务上的官吏还是大小盐商都已经经营多年了,自己一个外来的小混混怎么能打进去?
强龙不还压地头蛇呢,更何况自己不过是个无职无权无人的小混混?
“我……我能看看折子上的东西吗?”贾瑞试探性地问道。
“咳咳,这个自然,你是陛下钦点来查办此事的,看一看还有哪些不够详细。
只是让我再查竟是不能够了……”
林如海想都没想就说道。
贾瑞长出了一口气,林如海似乎并不怕贾瑞得知了奏折上的内容后剽窃了他几年的心血将功劳据为己有。
是因为他信任自己不会抢功劳,还是真的将功名利禄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着忠君爱国?
林如海是没几天活头了,可他还有个女儿啊!
这么大的一份功劳,即便是他不久于人世,多少也能给林黛玉捞到些好处吧?
迫不及待的翻开折子,只见上头是标准的馆阁体,字体端秀清新却不失灵动,果然探花郎不是盖的!
“奏为臣病垂危,自知不能愈,提笔遗疏,仰求圣鉴事……”
遗折前几句是愧对天恩的场面话,而后就说到自打上任扬州以来的见闻和访查结果,以及上至巡抚下到税吏的种种不齿行为。
对盐商贿赂官员,和私盐贩子串通一气,甚至本身就蓄养盐枭的事都详细记录在案。
洋洋洒洒足有万字,提及人名、时间、涉案金额都甚详细,足见林如海这些年在扬州丝毫不敢懈怠。
待贾瑞将折子草草看了一遍,再看林如海已经倚着靠褥昏睡过去了。
看着这正值壮年却行将就木的男子贾瑞心里竟生出钦佩之情来。
悄悄退出去虚掩房门,却见黛玉这个在外头做着。
贾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林姑娘,是我太急了些,一见到姑父就说这些事,饶了他安养。如今姑父已经睡下了。”
黛玉看了贾瑞一眼叹了口气道:
“也好,这些天我爹爹虽然不说,可我看得出他总是不放心身后的公事。
你来了能交代清楚了也能了却了他的心愿。”
贾瑞也叹了一声:“姑父到底是害的什么病,竟到了如此光景。”
黛玉道:“快别提这个,江南的好郎中不知请了多少个,方子换了多少副。
有的说是痨病、有说是伤寒,也有说是劳心思重,都不大敢用药。
无非是开一些温阳滋补的方子,没一个见效的……
不说这个,瑞二哥一路旅途劳乏了,我已让人备下了一桌饭菜,好歹吃上一些罢。
院子也着人打扫呢,只是这里比不得宁国府,倒是要让瑞二哥委屈了。”
贾瑞听了忙说道:“不必麻烦,我也不是自己一人,还有同伴的,到外头客栈里去住就好了。”
黛玉道:“哪儿有这个理儿?二哥哥毕竟是客,怎好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