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崇宁四年二月初四,巳时初三刻,相当于现代时上午九点45分钟。
随着当啷一声长矛落地,赵希夷突然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心中也如同一块石头落地,这种一种重大事项长期以来悬而未决终于靴子落地以后的卸载。
他现在的心情,恨不得跑到野外一处旷野无所顾忌放开喉咙长嚎一个时辰。
将胸中三十年积压的郁闷吐个一干二净。
这个时候,虎子也不强撑门面装老大了,过来一脚挑起那根长矛,又是一个直踢,推给赵希夷。
说道:“接着!握紧!保住!记住:人在矛在,有我无敌!”
这是今天虎子刚来的时候给大家立的规矩,现在重新提起,虽然声音不大,可是虎子谁呀?
说梦话都如同打雷,众人又都一边练习一边偷眼看着他们的头儿,全都听见了。
以为又是在提醒他们这条规矩,当即大喝:“人在矛在,有我无敌!”
异口同声,响彻云霄。
赵希夷不由也是仅仅抓住这新式多功能矛,目中精光四射,暗下决心,从今以后,人在矛在!
看他的表现,虎子满意地笑了。
看了这个纨绔子弟,有希望改邪归正。
由于没有听到岳飞的批评不满,虎子也暗暗高兴,看来自己干得还可以!
他心里可是有数,他的所有行动都在岳飞的监视之下,若有不妥,岳飞的棒喝立马就来。
有了灵犀一动一点通,得到岳小公子的教诲就是方便外带及时。
然后,虎子问赵希夷:“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可以自有行动,现在你决定,你是回到你那一伙当中,还是参加大队由此接受操练?明天就没有这样的自有,别人怎么样,你也必须一样。”
赵希夷心道,既然我已经定意在这里干,干嘛还要瞎耽误功夫?我这水平,哪里还有心情看热闹?
虎子心中不屑,这种有心计的人就是啰嗦,这么一件小事,还得花三五秒去想,一句话不就行了?
还好,赵希夷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大声回答:“我随大队操练……”
虎子不等他说完:“那好,你去第一队最前面,依然骑着你的马,到时候遇到敌人你行动快,第一个挡上去!记住我们的训令,人在矛在,矛去人亡!”
赵希夷心里就嘀咕上来,怎么?到我这里这训令怎么变长了?你是只给我一人,还是给所有人?
他还没嘀咕完,二百利器队员再次震天高呼:“人在矛在,矛去人亡!”
赵希夷自嘲一笑,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其它队员对虎子这种训令欢迎得紧,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看着赵希夷精神抖擞判若两人骑马归队,虎子开怀大笑!
“乌压压压压压压压压!”
那些队员当然随声附和,哇呀呀呀呀呀丫丫!
虽然不似虎子的叫声瘆人,也大差不差了,反正令人精神不安。
就连刚入伙的赵希夷都有些慌神,以为又是什么针对他的高招、
一看大家看都没看他一眼,心中这才坦然。
虎子正在那里骄傲自满,猛然听到三声大吼:“哦哈哈哈哈哈!”
虽然是三声吼,却合在了一起,从他的左右后三个方向传来。
虎子脖子后转,回头一看,原来是三员大将跃马扬鞭向他包抄而来。
正是六人中的一半。
这又是他们的指挥马谂的中途变计,因为他觉得单个上等于白给,没有人是虎子的对手。
也许郭子旂有可能,但是他是作为压轴出马的王牌,他有获胜可能的前提是别人都跟虎子轮战一遍。
在他出马之前,先将他打得筋疲力竭。
马谂的调整,就是取消单枪匹马的轮流挑战,改成三人齐上。
不但给虎子施加更大压力,而且还要延长打斗的时间长度,尽力打持久战,消耗虎子的体力。
虎子一看来人,精神大振,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报上你们的姓名来,小爷长矛不捅无名鼠辈!”
三人一边继续进攻,一边依次通名报姓,有条不紊,两不耽误。
马谂第一个报名:“禁军前统制、皇城副使马谂,向虎子大人致礼并讨教!卑职有一事须当禀明!
“我等自知武功低微,以个人单打独斗万难是虎子大人对手,故此三人齐上,以表对虎子大人尊敬。
“看枪!”
口中不慌不忙说着话,手中的亮银枪没有闲着,一刻不停照着虎子的前胸大穴如同毒蛇捕食扑过去。
一枪紧接着一枪,口中说看枪的时候,早就扎了十多枪下去。
虎子一边用长矛轻而易举地把来抢挡了回去,一边口中应付:“好说!好说!一切都好说!
我虎子开始就问过你们,一起上还是单个上,你们愿意分开来,我一个个打,也甚为过瘾。
“现在你们改变主意,一起来自然也无不妥,三个人一起打,我更过瘾,还能早打完早收工。”
虎子说话的语速也不快,至少不比平常快,可是那些向他攻来的长枪却一枪不剩尽数挡了回去。
“某来也!看刀!某家乃前禁军统制、京西左藏库副使、任濬是也!特来取你性命,拿命来!”
口里说着,手中门扇大砍刀搂头盖顶泼风般朝虎子砍下去,似乎要将虎子砍成肉泥,才解心头之恨。
果然是骂人没好口、打人没好手!果然就是一个憨人莽夫。
虎子也不客气,大喝一声:“好!既然你来送命,我就不客气,你就留下别走了!”
提起手中长矛,对正板门刀迎头撞了上去。
喀啦一声响亮,任濬人马合一,裹着大刀飞了出去,和攻进来的路线一致,只是方向相反。
虎子长矛一挺,想着再给他一矛,送他跑得更远一些,却见一条画戟横截而来,拦住了他。
那人也是明人不做暗事的风格,一边吞吐画戟,一边吼那个愣小子:“钱盛在此,休得伤我兄弟!”
虎子拨打画戟,让它有多元滚多远,然后收回长矛,厉声喝问:“你又是干什么的?”
那人跨下一匹乌骓马,手中方天画戟足有两丈,身材高大,冠冕堂皇,观看卖相,比虎子叔叔还值钱。
就是不知道里面是否有真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扫兴了。
虎子虽然不喜这种长相胜过自己之辈,还是希望他们里面有些好东西,和外表相符。
虎子就是善良,哪怕明知道对自己不利,也照样希望他好。
前面两个已经卷土而归,就剩下自己光棍一个,钱盛也不着急了:“在下前禁军统制,供备库副使,特来向虎子大人讨教几招戟法,看我方天画戟大展雄风!吞天盖地十八式!”
那人的跨下乌骓,希律律一声嘶叫,绕着虎子就转了四圈,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好马!
虎子也是识货之人,好马一般来说都只让好人骑,比如自己就只让岳飞骑在脖子上,别人?门都没有!
虎子爱屋及乌,捋开长矛,一矛扫了出去,将钱盛连人带戟扫了出去,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
可是,那匹乌骓却原地未动,好似一尊木雕石刻的雕像,似乎虎子那一矛重击对它无动于衷。
原来是虎子略施小计,使出小巧手段,将乌骓的鞍鞯皮带嘣断,人马二分,故此人飞走马留下。
马谂、任濬、钱盛虽然都是一招败北,但是因为只是切磋,并没有受伤,尽管浑身上下疼痛难免。
大家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又经过战场摔打,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三人很快就恢复战斗状态,将虎子围住。
虎子赞许地说了一声:“好!这才配和我虎子叫阵!现在你们一起上,真打一场!”
三个人一起吓了一跳!
我们刚才差点没被你打死,幸亏我等机灵,躲过要害,原来你还没真打?
如此说来,那要害之处,不是我等躲过去,而是你故意让出来的?
这就很让人不好意思了。
估计以前也是一样吧?逗我们玩儿呢?
是可忍熟不可忍?
马谂大喝一声:“弟兄们!情况不好!拼力作战,各施绝招!破釜沉舟,玉石俱焚!”
原来马谂、任濬、钱盛三人在汴梁禁军当差的时候,既是同僚,还是邻居,加之脾气投缘,交往亲密。
三个还结成了异姓兄弟,虽然不是那么太正规,但是结义的那套磕,至少也在一起念叨过一遍。
至于什么公鸡白马血,也喝过那么一两次,反正这种事情关键是在内心,不在表面文章。
还好三个人都是义气干云的男子汉,没有一个人打着什么损人利己的主意,倒是都为对方着想。
只要不是想方设法算计别人,事情就好办了。
比如这次成为元佑奸佞,流放岭南,就是一个很好的见证。
本来这三个人当中,惹事的主要是任濬,他就是人如其名。
有什么话就如同疏通了河道的大水,毫无阻挡地顺流而下。
有一次他大骂当朝宰臣,连皇上都捎带上了。
他还真的没有点名道姓,按道理应该不会把人伤死,可是坏就坏在没有点名,就是骂了所有人。
所以他都没有搞明白他骂了谁呢,所有人都恨上了他,所有人都以为被他所骂。
他这种集火风格,有些和张商英类似,怪不得他们要殊途同归,都找岳飞来了。
他骂人的时候,聚在一起的就是他们哥儿仨。
而钱盛和马谂不过就是一听众,二人什么也没说。
可是办案的差役知道三个人的关系,知道任濬臭脾气,就从马谂、钱盛入手。
跟他二人说,只要举报了任濬就没有二人任何事情。
但是,如若不说,就是三人同罪。
如果这三个人都不说,估计还能扛过去。
可是这种事情,正人君子永远斗不过奸佞小人,他们正是利用君子可欺之以方,从任濬那里打开了缺口。
他们欺骗任濬说,马谂和钱盛他们知道这事是任濬干的,如果他不赶紧承担,就一定会牵连马谂和钱盛。
为了保护朋友,任濬就招认了,自然就把自己陷入了元佑奸佞的泥坑。
然后就是马谂、钱盛,二人因为没有揭露同党,自然也和罪人同罪。
所以,三个人就同时被打入奸佞一伙。岳飞那个最长的碑文里记着他们的名字。
那可是皇上亲自审定的,永远无法逃脱。
他们三个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还没有发生,却一起被定罪,同年同月同日受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