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方炼愤怒的目光,李夔犹然紧抓其缰绳,沉声道:“方帅,切莫冲动!此事……”
“放开手!”方炼怒喝道;“你若这般怕死,此番追击不必去了,自回便是!交来若有何责任,皆由某来担!”
李夔摇了摇头, 轻叹道:“方帅,恕某直言,某等此去,绝非你所想得那般轻松!这样吧,你等若是一定要去,某也不再阻拦。且放慢速度行进,待某回禀赵司马等人,统了大股军兵到来后,再一齐行进追击, 如是可好?”
见他这般唠叨,方炼已然不胜其烦。
只不过,碍于颜面,他只得点头敷衍道:“好好好,就依你所言,某等此去,当慢些前行,待你等一齐赶至,再去追击。”
李夔点了点头,颇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便策马离去。
看着李夔一路远去,方炼一声微叹,便立即下令:“各位,抓紧时间,与某紧急赶路,一定要尽快追上这伙残贼, 救出曹府直一行人。”
“得令!”
原本就已等得极不耐烦的一众军兵与不良人,顿是有如脱缰的野马,立即策马疾奔,沿着那西去陇州的官道,急急追去。
他们一路疾行,途中所遇的客商与行人,却是极少。
这是因为,现在陇州乃是真正的边陲之地,它西与陇右吐蕃相接,北与嗢末人地界相连,皆是蛮荒贫困之地,且又因为边境多年战乱,商旅不通,人民不至,以至于从汧阳前往陇州的商旅极少,这一条长长的官道,可以说近乎处于半荒废的状态。,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李夔等人在看到官道上密集的马蹄印记之后,便认定是王宗结这伙匪徒留下来的, 从而判定他们要继续西逃,前往陇州。
不多时, 一路疾赶的方炼等人,终于匆匆来到了汧阳与陇州的交界之地。
陇州,即当今的陇县,因地处陇山东阪而得名,西周初期,周公推行分封制,汧水上游一带为矢国封地。周孝王八年(公元前890年),秦人首领非子在汧、渭之间为周室养马,后有功,遂在十三年(公元前885年),周廷封非子为附庸,在汧水之滨(今陇县牙科乡磨儿原)筑造秦城。这便是陇州这座城池的最初缘来。
这座边陲之城陇州,自秦襄公建都,汉设陇关,素有“秦都汉关”之称,是古丝绸之路上西出长安第一雄关。在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又改陇东郡为陇州,治所汧源县,领汧源、汧阳、吴山和华亭四县。而等到凤翔府设节度使后,这节度使从郑畋到李昌符,为了更好地专权,便把诸如汧阳等县城,皆由凤翔府直辖,这陇州只负责本城。
总的来说,陇州是一座地貌类型多样,地形破碎复杂的边城。它位于关山和渭北高原西部的千山之间,其县城坐落在千河谷地的中部,总地势是西北高而东南低。全境之中,山岭重叠,沟壑纵横,梁峁谷坡,彼起此伏的复杂地形。
而现在横搁在陇州与汧阳交境处的六盘峡谷,便是一条典型的沟峁地峡,它起首处,在汧阳境内,后尾则在陇州千山镇,足足有近三里长。整个峡谷地势高峻,狭窄难行,虽有官道贯穿其中,但依然是行人稀少,商旅绝无,近乎于狐兔之所居。
“吁!”
来到峡谷入口,方炼一声轻喝,勒住马蹄。
他用一种犹豫不决的目光,怔怔望向那蜿蜒远去的六盘峡谷,脸上的神情,十分地踌躇。
“方帅,时间紧迫,为何不抓紧前冲,却这般盘桓谷外,是何缘故?”一名不良人不满地问道。
方炼撇了撇嘴:“某是担心,这山谷地势险峻,草林从杂,万一有匪徒在其中设了埋伏,却该如何是好?”
“咳,方帅,怎么你也跟那李夔一样,竟是这般犹豫了?你不是说,那股匪徒一味远窜,根本就不可能再停下来设伏攻击么?那某等还在此继续耽搁,却有何益?”
见他如此逼问,方炼眉头紧皱。
他尚未回答,旁边那名不良人,却是双眼一瞪,遥指谷内一处,大声喊道:“方帅,你快看,那山腰处所挂之人,却是谁?!”
方炼一愣,举头望去,顿是大吃一惊。
那山腰的一棵野树上,正高挂在树杈上,被绑得有如粽子一般,正蹬着脚反复挣扎的人,不是那府直官曹正铎,又还能是谁?!
“天啊!竟,竟然是曹府直!”
他这失声一叫,周围的军兵与不良人,亦是吃惊至极。
不是吧?
那个象挂猪一般挂在树枝上的人,就是府直官曹正铎?
一众不良人,对于此人尚是不熟,但这一众军兵中,却有不少人看过这位曹府直,故而他们之中,有多人惊叫起来:“真的是曹府直呢,那,那某等现在却该如何办呢?要不要立刻进谷去救他?”
他们这下意识地反问,却让方炼心乱如麻。
自己倒是想立即去救,只不过,他现在这般被挂在树杈上,简直就是摆明了说这峡谷中有埋伏,自己若要硬闯,只怕就要立刻中了敌人的诡计了。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拿不定的方炼,心下竟是暗地在想,唉,要是李夔在这里就好了。有这个家伙在,一定可能帮自己拿好主意,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只不过,这个返回报信的家伙,现在却在何处呢?
他下意识地扭头回头,却只见烟尘茫茫,风沙飞舞,根本再看不到任何来人。
方炼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夔,正和行军司马赵之度一道,统领了汧阳守军近四百人,一道从汧阳急急出发,往此处快速赶来。
原来,在方炼等人继续西追之时,李夔一路策马急急返回,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汧阳县城的蒋家质库。
见到李夔竟是一人独回,行军司马赵之度与县尉段知言等人,皆是十分惊讶。
“李夔,你,你怎么一个人独自回来了?”
李夔翻身下马,便把方才发现隧道出口,然后与方炼在官道入口争执一事,向二人作了一番简要的说明。
听完李夔的叙说,二人的神情,顿是皆由吃惊变成愤怒。
“这个方炼,真是胆大妄为!他立功心切,竟是一味胡追,万一中了埋伏,却是如何是好!他一人身死也就罢了,这三十来名军兵与不良人,只怕亦要皆与其陪葬呢!”赵之度恨恨地大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