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目视着田仵作二人这般丢人现脸地离开,一直没说话的县令韦叔澄,脸色十分难看。
他原以为,可以用这个积年的老仵作,来强压李夔一头,让李夔这厮在众人面前好好出个丑。
却没想到,李夔竟有这般才能,能如此迅速地判明宋翃的死困,在众人面前大大得了脸面。而那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田仵作,反是大大出丑,丢人现脸,倒让自己大失所望。
事已至此,韦叔澄只得故作公允地表态。
他捋着鼠须,对李夔朗声道:“宋校尉之死,事关重大,确是不可胡乱断案。那现在李夔你既已全盘接手,那接下来却是要如何审案,才可找到凶手呢?”
李夔微微一笑:“韦县令,某曾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活人往往会撒谎,而死人,却只会说真话。为了查明凶手,那某等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追溯他从受伤到送医的整个经过。”
“此话怎讲?”
李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望向愣在一旁的执戟长雷宏。
他低低问了一句:“雷宏,你和某详细讲讲,你方才是如何送宋校尉来医馆的?”
雷宏一怔,立即答道:“方才,宋校尉中了暗器飞刀,从座椅上倒栽而下,脖颈之处血流不止,吓得某与一众军兵俱是骇然不已。于是,某立即决定,送宋校尉前往医馆诊治,以求尽快止血,给他治伤。”
“既如此,那这一路上,你等乘坐何车?驾者是谁?你一路上又是如何照顾宋校尉的?”
雷宏脸上肌肉一颤,低声回道;“当时,宋校尉受伤倒地,昏迷不醒,脖颈之处鲜血淋漓。在下见状大骇,遂不敢耽搁,立即唤来停在广场外的宋校尉自家车马。由其老驾仆老焦头驾驶车舆,一路往最近的医馆驶去。至于其他的军兵,则留了数人在现场收拾椅子等物,其余之人,皆随车跟跑而去……”
“那你呢?可是在车厢里陪着宋校尉么?”
雷宏连连点头:“正是如此。为防意外,某一直在车厢中陪着宋校尉。这宋校尉的脖颈之处,鲜血不停喷涌,把某的衣裳都给染得一片通红。当时的某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那老焦头快点驾马疾驰。没想到马车一路狂奔,就快到医馆之时,某忽地发现,宋校尉已然气绝而亡,根本就来不及抢救了……”
说到这里,他眼圈一红,眼角竟似又有眼泪晃晃欲滴。
李夔对他这番假惺惺的忠义表演毫无兴趣,他又问道:“既如此,那你可否带某等去看看那驾马车,还有那位车夫老焦头?”
雷宏先是一怔,随即又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各位请随某来。”
很快,一行人离开医馆,来到门侧巷子中。
李夔远远就看到,那门侧巷子里,那车把式老焦头,正斜倚着车辕,脑袋一低一低地打着瞌睡。
“哎!你这老混蛋,宋校尉已然身亡,你竟没有半点忧戚,又在这里打盹!莫非是方才灌多了猫尿么?!”
雷宏嘴里喝骂着,走上前去,飞起一脚就踹在老焦头屁股上。
老焦头一个趔趄,脑袋从车辕处倒栽而下,砸在一旁一处堆叠的稻草上,才猛地惊醒。
被惊了美梦的老焦头一脸恼怒,他撇了撇嘴,正要叫骂,却见是执戟长雷宏在面前,吓得他打了个哆嗦,急急从地上站起。
他一脸凄惶,急急道:“执戟长,你是说宋校尉他,他……”
“他已死了!”
老焦头的神色,顿是愈发惶惧:“怎么会这样,宋校尉他竟然,就这样过世了?……。唉,今天社戏,某闲来无事,就在那广场处多饮了一些醴酒。却没想到,竟是如此……”
他一脸懊恨,随即连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唉,某真不是个东西!宋校尉刚刚过世,某作为下人,本该在此守哀,以尽奴仆之责,竟在此处醉酒酣睡,实是该打……”
雷宏一脸厌烦地摆了摆手,制止了老焦头的自责表演。
老焦头知趣闭嘴,雷宏厉声道:“老焦头,你可听好了,这几位皆是官府的差爷,来这里询问案情。待会他们有何话要问你,你但可直言便是,断断不可推拖欺瞒。”
听到这一直未说话的李夔等人,竟是官府中人,老焦头又吓得浑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