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移莲步,回了御座,黄公公这才道:“王大人,夏家给宫里供桂花盆景,也有些年份了,总不好无缘无故的把人给捋掉吧?”
“这……”
王宵眉眼一动,现出了为难之色, 讪讪道:“确是未考虑到。”
“黄锦,你说呢?”
太后转头问道。
黄公公不禁暗骂自己多嘴!
他不相信王宵拿不出解决的办法,理由只能有一个,文官在外做事,讲究冠冕堂皇,怎么可能做那些算计别人的阴私晦事呢?
暗地里的勾当, 就该太监干啊。
换句话说, 王宵做好人, 为宫里分忧,见不得人的手段,由太监去办。
‘好狡猾的小子!’
黄公公暗骂了句,可是太后已经问了,不能不拿个章程出来。
好一会儿,黄公公不是太情愿的道:“花树盆景有个弊端,极易生虫,或许哪天皇上不在意,就被吓着了,此事……此事或可用来做文章!”
“嗯,你去办吧!”
太后满意的挥了挥手。
“奴婢告退!”
黄公公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太后端起茶盅,分明有赶人的意思,王宵也见机告退。
目送着那挺拨高挑的背影渐渐远去, 太后眸光有些挣扎。
“娘娘?”
身后的宫女试探性的轻唤了声。
“倒是个有趣的人呢,不过……莫要造次!”
太后轻摇了摇玉腕。
守活寡的滋味不好受, 在外人眼里, 她美丽、高贵, 足够冷静睿智,完美的几乎没有缺点,但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夜深人静时,会瞪大眼睛,尽管漆黑的帐内,什么都看不到。
有时实在煎熬的受不了,会夹紧被子的一头,嘴里咬住另一头,辗转反侧。
甚至还会做噩梦,梦见自己和小皇帝被人害死。
她时常会幻想,要是生命中有个男人,做自己的坚强后盾,能抱着自己,让自己安心的一觉睡到天亮就好了。
王宵很对她的胃口,相处也很融洽,她的心扉正在渐渐打开。
况且王宵身家清白,这里所谓的清白,是指没有过于复杂的背景,王家小门小户,在政治上是一张白纸, 还未陷入朝廷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当中,可以信赖。
可是后宫三千佳丽,能独得宠爱,又为身体孱弱的先帝诞下唯一子嗣,怎会是鲁莽轻浮的女人?
太后不知道身边有哪些人被收买了,不能不谨慎,并克制住内心那蠢蠢欲动的欲望,否则一步踏出,也许就是万丈深渊。
太后不自禁的抓起笔,紧紧捏着,却是啪的一声,笔杆硬生生断折!
……
夏家!
全家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刚刚宫里来太监宣旨,说她家的桂花树生了虫,惊吓到年幼的皇帝,太后震怒,但念在夏家一贯以来供应桂花盆景的份上,不予惩处,只剥夺专供桂花之权。
并以司礼监名义下令,征天下花卉苗木商人两个月后往京城,召标采买。
这在事实上把夏家踢出局了!
太监走了好久,夏母仍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手臂颤抖!
从表面上看,夏家仅仅只是失去了给宫中供货的权力,尚有百万两银子的家产,既便吃老本,也够吃好几代。
可账不是这样算,夏家能撑着不倒,是依赖与户部诸司盘根错节的关系,生意在,关系在,生意没了,哪里有关系?
宫中用的借口是惊吓皇帝,这是绝对的政治正确,也没法求证,就算户部尚书,都不敢为夏家说一句话,甚至还会撇清关系,把夏家一脚踢开。
夏家没了靠山,则如小儿持金于闹事,会有无数只恶狼扑上来,啃食夏家的百万财产!
“娘!”
夏金桂也是懵了很久,才不安的唤了声。
“是谁?谁要搞我们家?”
夏母突然咆哮道:“我们家给宫里供了几十年的桂花盆景,从未出过差池,怎么可能有虫惊吓着了皇帝,必然有人从中捣鬼,快去找东厂问问,是怎么回事?”
“是,太太!”
管家急匆匆跑了出去。
下午,管家回来,东厂番子告之,赶早王宵被太后召进宫,随即就有罢去夏家专供桂花盆景的中旨发出。
“好哇,原来是这狗贼,枉我还想召他为女婿,把家业托付给他呢,他却先捅了我一刀子!”
夏母大怒!
夏金桂也是面色一阵阴晴变幻,拨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