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国。
北地。
峡谷,西侧。
魏初手持一阶法器的黄葫芦。
这葫芦叫“豆兵葫芦”,其中藏着一百个能化豆兵的黄豆。
这些豆兵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很是厉害。
白山早就知道了。
这是他随着宁宁来到宋府后的第一天,魏初就拿着展示给宁宁看的。
不过,在青云宗待了一段时间后,他也大概知道这些豆兵的“防御”虽然强大到可以匹敌洗髓境,可“力量”却普通的很,无法动用真气,也就是拥有着怪力的二阶锻体水准。
不过这豆兵的怪力,却可以撕开普通的真气防御,也算不错了。
在同阶斗法之中,这“豆兵葫芦”的作用显然有限。
可在“虐菜”、“防消耗”、“探索环境”的情形下,“豆兵葫芦”的作用却很是明显。
此时...
“无面火柴人”四处探寻,清扫积雪。
众人屏住呼吸,凝神看着。
忽地,一个豆兵身形陡然下沉。
但这豆兵反应也快,一双长手很快伸出,搭在裂隙的边缘,继而借力腾起,轻飘飘地落在雪地上,显然没什么事。
众人稍稍舒了口气。
豆兵继续探查。
一炷香时间后,众人所在区域的雪被粗略的清扫开了,露出一个个干裂缝隙。
豆兵从这些干裂缝隙旁走过、跳过,显然没有任何事发生。
然而,白山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古怪,他身体素质早就达到了人类的极限,此时虽然无法感到那些裂缝里有什么,可本能却让他生出一种大恐怖。
“看来没事儿嘛...”一个宗门弟子舒了口气。
其他人看着豆兵走来走去,也是稍稍放松了下来。
宋冷阳本是身形微弓,此时也直起身子,正要挥手示意“继续前进”时,他身后却传来了白山的声音。
“宋供奉,我们退回去吧...这些裂隙有古怪。”
宋冷阳沉声道:“豆兵开道能持续一段时间,我们正好在后跟着,就算这些裂隙有古怪,我们不从上面走就是了。
白山...谨慎是好,但不需要过于谨慎。”
“供奉说得对,白师叔这是在宗门里待久了,历练少了,所以畏首畏尾也不奇怪。
可真要怕这怕那的,那还历练什么,不如回山里坐着,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另一个宗门弟子见安全了,便开口说了两句,然后似是为了表现,直接踏步,离开了原本的站地。
众人急忙看去,却见那宗门弟子走了几步,完全没事。
于是,众人也离开了原地。
豆兵开道,众人跟着。
白山也站直了身子,却没跟着。
没两秒,忽地一声惨叫传来。
一名供奉武者似乎是走到了缝隙的某个范围,便忽地被一股无形的吸力给攥着,往缝里死死拖去。
他身子忽地扑倒在地,然后双腿好像被无形的鬼手拉着,飞快倒退,在冰冷的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只是...他半点反抗都没有,身子僵直,硬邦邦的,好像除了惨叫,就无法做其他任何事了。
“老曾!!”
宋冷阳反应也快,身形抄水燕子顺滑的掠出道电光,便抓住了那供奉武者的手,想将他甩向远处。
可他手指才碰到那武者的手,便也是身形猛地一僵,一种难以想象的无力感传来,全身的力量竟似是远离而去了,就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他的手被那供奉粘着,竟是被拖着一起往裂缝飞速而去。
宋冷阳焦急无比,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连咬舌头用疼痛刺激清醒都做不到。
忽地,
一声突兀的轰响,似白日雷霆平地起。
地面无端端地生出了一道狂风揉成的猛兽。
这猛兽呼啸着直窜而过,好似狂潮怒浪忽起,翻滚之间已然拉开数十丈距离,继而拍打在宋冷阳的身体上,把这位皇家供奉生生地拍开了。
宋冷阳直接被撞飞,落在七八米外,滚了两圈儿,力气才缓缓恢复。
他一个打滚,起身,再看时,那名为老曾的供奉已经被拖入了裂隙。
大地深处,传来绝望的惨叫声...
声音在逼仄的土壁间撞出回音。
逐渐去远,不见...
众人都看呆了。
之前那喊着没事没事的宗门弟子也是傻眼了,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宋冷阳看了眼狂风掠来的方向,却看到自家妹夫正云淡风轻地站着。
...
...
众人不敢再探,一路沉默,缓缓退回。
傍晚时分,众人退到了“神剑营”营地。
宋冷阳拉着白山入了帐篷,这才道:“救我那招可以啊,那不会是法术吧?我听说你们青云宗有一门一级法术叫做【符字初解:风】,你修成了?”
白山道:“那只是真气的应用,不是法术。”
他只是实话实说,也不多说。
宋冷阳愕然了下,旋即道:“有你这妹夫,还真是值了...今天你救我一命,我记下了。”
白山问:“刚刚你怎么回事?”
宋冷阳道:“好像灵魂被冻住了,和身体之间的关系全断了,一点力量都用不上。要不是你,我真的已经死了。
你先回去吧,和宁宁报下平安。
明天,我们再探探右边那条道路。”
...
...
入夜。
午夜。
宋冷阳面色冷峻,在伏案而书。
他要把今天的经历记录下来,这是身为“斥候”的任务。
他作为逍遥侯家的二子,其实可以不听这调动,但是...这“冰火国之行”的任务其实是他自己接下来的。
正书写着,
忽地帐篷外亮起火光,紧接着嘈杂声、拔剑声响起。
宋冷阳眉头一皱,收起书写的卷宗,继而抓起细剑,纵身掠出了大营。
营地外,却见一片火光,不少裹着火油的火把正往大营扔来。
而再外,却是一张张麻木、仇恨的脸庞。
一个士兵跑来道:“宋供奉,这些难民疯了!!”
疯了么?
宋冷阳神色里藏着一些阴霾。
他们当然会疯。
这个国家的国主为了成为大乾侯位,这个国家的第一高手为了窥探更高级的法术,都已经把他们全部卖了。
他们怎么会不疯?
冰火国连带老弱病残,合计不过三四十万人,战死的战死了不少,有钱的有能力的逃掉了不少,如今这剩下的,不过就是活死人墓里的待死之人罢了。
...
...
另一边。
白山躺在床榻上,宋小娘子已睡熟。
红衣的小浪货如约而至,很媚气地躺在男人手臂上。
白山忽地轻声道:“今天,我和宋冷阳去北地,结果遭遇了不少雪地里的裂缝。那些裂缝很深,而且有些诡异...”
“哟,有多诡异呀?”小浪货托着腮,媚着声,糯糯地问。
“开始还好,只是深不见底,后来...但凡靠近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拖拽下去。
宋冷阳说他好像灵魂和身体都隔离了,完全用不上劲。
可奇怪的是,魏初放出了他的豆兵葫芦,那些豆兵却不会受到影响。”
小浪货嘻嘻地笑了下,“豆兵什么的当然没影响。”
“为什么?”
“你傻呀,姑爷,你自己都说了好像是灵魂和身体被隔离了。那豆兵有灵魂不?”
“没有。”
“那不就行了,睡觉。”小浪货放下支腮的手,缠着白山,闭上眼。
可她的眼皮还没闭上,却被白山伸出的双指给撑开了。
小浪货翻了个白眼,媚声问:“干嘛呀,姑爷?”
白山道:“那缝隙...”
小浪货嘻嘻笑道:“白天我脑子不清醒,晚上我可不上当哟,姑爷除非和我做你和宋小娘子爱做的事,否则我可不会说。”
白山问:“是深渊吧?”
小浪货:“嘻嘻嘻。”
白山道:“果然是深渊吧?”
小浪货:“嘻嘻嘻。”
白山什么都问不出,便正色道:“其实我和宁宁最爱做的事是一起练武。”
小浪货伸手塞上耳,不听,但苍白的小足却是在被窝里“拱火”。
正在这时,船舱外忽地传来隐隐的喧哗之音。
白山侧耳倾听。
“敌袭!”
“有敌袭!!”
“快防住栏杆,他们划着小木板船过来的,人很多!”
“防住!现在海水涨潮,船舷过低,他们不需要多费力就可以爬上船了!”
白山听到了。
小浪货自然也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白山道:“我去看看。”
小浪货点点头,没有半点阻止他,也没有半点跟着他的意思,而是道:“去吧。”
白山踏步而出,走到阳台的栏杆前。
“白公子!”
“白公子!”
两名协同值守的女供奉见他出来,纷纷行礼。
白山趴到栏杆前。
月光下,近乎一千多人正划着木板船往这里而来,那些人手里拿着简单而粗糙的兵器,以及熊熊燃烧的火把。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火把之后一张张木然、仇恨的脸庞。
有些甚至还是孩子。
“怎么回事?”白山问。
一名女供奉道:“这里的百姓疯了吧?”
另一名女供奉道:“或许他们觉得我们很弱,想要抢船?”
白山瞥了一眼甲板上,甲板上的神剑营虽然只有两百人,可个个装备精良,相较而言,此时冲来的那一千多人实在如是一群绵羊在奋勇地冲向狼群。
他再联想到路上遇到的城镇里那些人的恶毒目光,以及二舅子所说的“加钱”,忽地猜到了些原因,心里顿时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受。
忽地,他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
白妙婵裹着棉袄,也站到了夜风的高台上。
“妙妙姐,你怎么来了?”
“动静大,我来看看...”
说着,白妙婵就趴在白山身旁,眺望远处。
没多久,那一千多人已经和两百神剑营接触了。
手持大斧的异族男人们冲在前面,不过这些男人只有些蛮力,或是从狩猎中学来的技巧,在和神剑营士兵交锋几回合,就被直接刺死,一头栽到海里。
但后面的人却毫无畏惧,前仆后继。
这种程度的冲杀或许对普通士兵有用,可对神剑营这种精锐来说,确是半点用处没有。
就在这时,忽地两道青色身影掠来,却是两名女子,这两人内穿着青衣,外裹着兽皮斗篷,但手里抓着的却不是粗糙的兵器,而是锋利的锻纹弯刀,行动之间很是敏捷,宛如两只狂猛狩猎的母豹子。
刀刃挥舞之间,撕破夜间风流,发出哧哧裂帛之声。
随着这两女登场,那些冲锋的人又有了血气,显然...这两女在他们之中是类似“大将”的人物。
一名女供奉稍作观察,道:“是五境的!”
然后露出不屑的笑:“区区五境,也敢来此冲阵?”
说罢,她一拍腰间长剑,供奉长袍烈烈而扬,如大鹰般飞身而下。
战场上,兵对兵,将对将。
神剑营士兵虽然厉害,可在没有郭守鹤统帅的情况下,对付这种五境的高手还是很有些费力的,一个不小心还会折损许多。
另一名女供奉正要下去,白山却拦了拦她道:“我去。”
那女供奉愣了下:“怎劳白公子?”
白山道:“我去吧。”
说罢,他看了一眼身侧的白妙婵。
白妙婵的眼睛里是有同情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白山看得出来她有些难过。
其实别说白妙婵了,就连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这哪里是冲锋?
这简直是送死。
这些人哪里是战士?
这根本就是异国的普通百姓。
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让这些本是在过日子地百姓愤怒地抓起了刀剑,愿把头颅挂在腰间,愿把热血填满胸腔,不顾生死地来此冲杀?
白山转瞬落地,看到那女供奉选定了一个女子动手,他便直接奔向另一个女子。
没几回合,女供奉直接一剑刺穿了那女子的心脏,然后将那女子随意踹飞到海中,这是连审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显然,她作为供奉,已经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而和白山交手的女子看到那女子惨死,双眼顿时红了,尖叫一声,手中弯刀舞作呼呼戾响的银盘,往白山的脖颈割来。
白山身形一闪,以碾压的速度直接掠过了她的攻击,来到了她身后,然后随手一击,砸在这女子后颈处。
女子顿时晕了过去。
白山上前提住她,继而飞身旋起,回到了观景台。
台上,另一名女供奉诧异道:“白公子这是缺钱呀?”
白山愣了愣。
这女供奉如果问“白公子要留活口”,“白公子还好这一口”,他都能理解。
可这“缺钱”两字和他抓了这“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但也不用他问,下一刻,这女供奉自己就说了。
“也是,现在众星拱月阁的黑市里,这五品高手的价格若是炒得得当,卖上万两白银也是可以的,尤其这还是个女人。
白公子现在修仙,灵石可以需要很多的,这女人也许能换十多个下品灵石呢。
只不过,这路途上还要看着守着,也忒麻烦了,值不值,就看自己掂量了。”
...
...
一个多时辰后。
深夜的袭击被打退了。
而那女人则是被绑起,安置在了皇家灵鹤号上配备的囚室中。
因为这艘船的某些特殊设计和功用,囚室都是独间,且具备着不错的隔音功能。
宁宁睡得迷迷糊糊,虽然醒了,但没完全醒,就又睡了下去。